康複,是一種安靜的絕望。
即便已經經曆過太多次。
骨髓水腫,不會立刻剝奪你的行走能力。卻伴着持續的脹痛,從關節深處滲出來,讓每一次擡腿、落地、彎曲,都變成潛在的威脅。
我不敢看自己的膝蓋。
更不敢想象它再一次塌下去的樣子。
他卻什麼都看得懂。
他看着我一瘸一拐試圖站起來,看着我勉強笑說“我沒事”,看着我一個人在陽台上獨自練習站立,汗水涔涔。
他把康複日曆貼在冰箱門上,每天打勾。
從冷敷腫脹,到低沖擊負重練習,再到關節活動角度測試,他都陪在我身邊,就像攻克一道世紀難題那樣專注——翻了我連單詞都念不順的醫學論文,去請教隊醫、請教專家,在理療師面前記了一本又一本的筆記。
回家後還不死心,蹲在我面前,一點一點給我解釋。
“這個訓練主要是促進軟組織的修複。”
“這個幅度還太大,你現在不能承受。”
“……”
每次我逞強,他也不兇我。
隻是用手指按住我的膝蓋,輕聲問:“是這裡不舒服?”
我咬着牙說沒事,他偏不信,偏要陪我多按摩一次、多冷敷一會。連我哪天少吃一口蛋白棒都會皺眉頭,一臉嚴肅地說:“你營養補充得不夠。”
—
草地微微泛着光,夏末的風輕輕拂過指尖。我穿着加厚的護膝,熱得有點出汗。
他就站在我對面,穿着和我一樣的訓練服,蹲下來,幫我系緊鞋帶。
然後站起身,從旁邊拿了一個球,輕輕一腳撥給我。
訓練場空空蕩蕩,隻有我們。
我垂下眼簾,低頭停球,仍然有些恐懼和不适應。
“你先試試直線帶幾步,記住我們現在的目标,不是速度——”
“——是保持膝蓋穩定的姿态。”我故意拖長音,沖他撇撇嘴。
他微微一笑,向後退一步:“對。”
我開始踢,他就守在我旁邊。
我輕輕變向,他立刻側身,把身體重心壓低,繞着我、護着我,卻永遠停在離我20公分的地方。
我不禁笑:“你這是陪小孩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