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内雖都是活人,可聞絮隻覺泛着一片靜悄悄的死寂,很是瘆人。
“你便是父皇給我選的伴讀?”那五公主率先打破沉寂,她不似元妃與她姐姐二公主那般端麗秀氣,而是分外跳脫。
蓦然來了個年紀相仿的人,她心中欣喜若狂,蹦跶着貼近聞絮,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第一次見到公主娘娘們,聞絮不免提心吊膽,生怕哪句話出了差池,惹得娘娘公主們心生不快。
她戰戰兢兢答,“回公主,臣女名喚聞絮。”
端坐主席的元妃終于發話,她張唇便是譴責。
“華姝!她才來,你就莫要去擾她了。”
随後又對着聞絮道:“我命人将飯菜送到你房裡,吃過飯洗漱好,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便随華姝一同去學館。”
她的言語間未有多大起伏,以至于聞絮猜不出這位娘娘,是對她歡迎還是厭惡。
聞絮恭順行禮,由宮人領着下去了。
元妃給聞絮安排的房間處在福澤宮東偏殿的一處靜谧角落。
聞絮看着滿滿一桌膳食,隻覺索然無味,嚼咽了幾口,便擱下筷子沐浴去了。
她來時突然,雙袖皆是空空,未曾帶換洗衣物。
宮人們便禀了元妃,元妃隻說拿幾件五公主的衣服先給她将就幾日,待過段時日再裁新衣。
是夜,月色微涼,萬籁俱寂。
聞絮心中煩憂頗多,她在床榻輾轉難眠。
陛下為何會突召她入宮做五公主伴讀?還有當時魏叔父在文甯殿上提到的懷安一事?父親究竟在禮州出了何事?為何會牽扯到陛下,還有自己?
這諸般疑問如潮水般湧了上來,攪得聞絮心亂如麻。
她隻覺有一口郁悶堵在胸口,呼咽不上來。
屋外,驟然夜風習習,風搖曳樹影,樹葉們相互摩擦,一陣沙沙作響,宛如白日宮人們在門外交接耳語。
恍惚間,聞絮好像瞧見窗紙上掠過一道黑影,黑影摻着樹影,在漆黑中使人瞧不大真切。
聞絮頓時脊背發涼,毛骨悚然,她纖細的指尖攥緊被角,腦中劃過千百種歹人行刺的畫面。
宮中,這種事不過尋常。稍有不慎,就能混進一兩個别有用心之人。
她胸口起伏不定,壯着膽子尋問:“誰啊?”
隻聽耳邊傳來,吱呀一聲,那人推門而入,“聞絮,是我呀。”
五公主?
小公主清脆的音色在這阒然無聲的夜裡,使聞絮定了定心神。
她雙手脫力,将手中用以防身的花瓶擱下,軟了腿腳,驚魂未定道:“公主…殿下,您怎麼來了?”
華姝向來神經大條,未曾意識到她的無心之舉,差點将聞絮吓得魂飛魄散。
她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聞絮低聲些。
“我趁她們睡着,偷溜出來的。”
她變戲法似地,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包裹好的東西,她小心翼翼拆開,遞給聞絮,“我聽薄雨說,你晚膳時沒吃多少東西,想必半夜腹中一定饑餓,我藏了幾塊糕餅,給你。”
說罷她毫不客氣的鑽入聞絮被窩,“可是冷死我了,還是床上軟和舒服。”
聞絮站在床前,手中捧着那方手帕裡的糕餅,“公主…這這不合規矩啊。”
傳聞說宮中規矩森嚴,可這公主未免也過于不拘小節了。
華姝狀似無所謂地撇撇嘴,反而指責起聞絮,“什麼規矩?你可真小氣,我都舍得給你留糕餅,你就不舍得分我一角被子。”
聞絮連忙解釋,“公主誤會了,我不是這層意思,公主尊貴……。”
華姝打斷她,忽而問道:“你是宮外頭來的?”
雖不解她話鋒為何轉變如此迅速,聞絮頂着一頭霧水應是。
“宮外好玩嗎?聽聞江南的山水如詩如畫,你見過嗎?還有,西北的黃沙是漫天飛舞,還有駱駝呢,駱駝和馬有什麼區别?這些。究竟是什麼樣的啊?”
她言語中滿身憧憬與向往。
這……
聞絮一介閨閣女兒,哪裡見的到這些東西,她搖搖頭,“我也沒見過,我在家中鮮少出門,隻偶爾随母親去一去城外的清靜觀還願。”
聞言,華姝眼底難掩失落之色。
“我還以為,宮外的人比我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