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絮啜泣了一路。
兩位宮人伴在聞絮旁側,其中左邊一位,忍了許久的煩躁在此刻爆發。
她沒由來地推搡了聞絮一下,小姑娘踉跄,險些摔倒。
她揚起腦袋譏諷,“宮外頭來的姑娘可真是不知規矩,待會到了貴人面前,若是還要如此放肆無禮,便是沖撞皇家之大過,到時候受了責罰,可莫怪我沒提醒你。”
另一位宮人訝異,急忙上去扶住聞絮。
确認她無礙後,貼心為她拭淚,溫柔細語道:“姑娘莫怕,她也是無心之言,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聞絮本想止住的哭泣聲,卻在這位姐姐突如其來的安慰中,愈發抽噎,“是我給姐姐們添麻煩了,對不起。”
秋思制止住聞絮自貶身價的話語,她道:“姑娘休要如此說,您雖不是宮妃皇子,但您是官家小姐,比起咱們這些奴婢可是尊貴,姑娘千萬不能妄自菲薄。”
她又道:“姑娘要明白官大一階壓死人,在宮中同樣适用。”
聞絮琢磨許久,在大概明了後點了點頭。
見聞絮的情緒逐漸好轉,秋思才放下心來。她斜瞪了一眼還在立在那處的冬潔,隻見她滿目的妄自尊大,眼底裡竟是些瞧不起人的蔑視。
秋思強忍着火氣道:“還磨蹭些什麼名堂?若是遲了,耽誤了元妃娘娘用膳的時辰,你跟我擔待不起這個責任。”
聽了她的話,冬潔就算再傲,也不敢得罪元妃娘娘,二人領着聞絮加快步子,朝福澤宮走去。
福澤宮的小太監一早便在門口候着,如今是左等右等終于盼來了。
“有勞二位姑姑,這是我家娘娘請二人姑姑喝茶的。”
小太監朝秋思冬潔手中各塞了些碎銀。
秋思一改方才持重的面容,眉開眼笑地将這把碎銀收好。
她熟絡道:“哎呦,還請公公替我轉達,就說奴婢謝過元妃娘娘了,娘娘日後若是有需要,盡管來差遣奴婢們便是。”
冬潔心中鄙夷萬分,不過是主子手指縫溜出幾點碎銀,打賞了咱們這些跑腿的,何必這般阿谀奉承,真是自輕自賤。
回文甯殿的路上,天色早已漸暗,福澤宮的小太監怕她們看不清路,就尋了兩盞燈籠給秋思二人。
燈籠映出的光亮在夜裡将人影拉的颀長,熾熱的燭光在步伐中搖曳生姿。
回文甯殿途中。
忽而,秋思冷嗤一聲,擡手甩了冬潔一巴掌。
冬潔先是驚愣,而後怒氣橫生,下意識地想要還手。可揚起手臂的那一刹,她頓了頓,想到如今秋思的品階比自己高,心口再不爽利,也隻能憋屈吞下這口氣,悻悻收回。
她眼底盛滿了不服氣,左手捂住發燙發腫的臉頰質問道:“我又錯了何處?值得姐姐這般下狠手?”
都是當差奴婢,誰比誰高貴?不過就是仗着她在文甯殿服侍的資曆比自己久一些,在此狐假虎威,虛張聲勢。
秋思平日最見不慣端着傲着的人,尤其是這批剛撥過來宮女,仗着身後貴人就敢以勢欺人,連自己這領事大宮女都不放在眼中。
她也有替聞絮打抱不平的意味。
“你不過是仗着早入宮幾年,對個小姑娘吵吵嚷嚷些個什麼。她再次等也是官眷,魏将軍的義女,不容許咱們這等子奴才置喙。人家小内侍敬你,才尊你一聲姑姑,我看你是得了幾句姑姑的傲氣,便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冬潔被這一番鋪天蓋地的話噎了片刻,随即惱羞成怒道:“秋思姐姐您不也是個趨炎附勢面慈心惡的人嗎?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秋思被這人的話蠢笑,她身後的主子怎會放這樣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在文甯殿探聽聖意。
秋思冷嘲着回怼,“憑我位比你高,憑我身後的貴人娘娘比你身後的還要厲害百倍。你呆了這麼些年,還不明白?這宮裡可不是個講道理的地方。”
……
聞絮初來乍到,不知所措。好在有個小太監在她面前引路,細細囑咐。
“姑娘才來,奴才鬥膽同姑娘說說福澤宮的幾位主子與規矩。”
據小太監道,福澤宮隻住了元妃娘娘同她所生的兩位公主,分别是二公主和聞絮将要伴讀侍奉的五公主。
元妃娘娘為人溫和善良,隻是不露言表,二公主多像元妃娘娘。可五公主偏誰也不像,是個折騰頑劣的主,常常将福澤宮鬧得雞飛狗跳。
聞絮将小太監的話盡數聽了進去,也大抵明白,自己今後是要在福澤宮,在元妃手底下讨生活。
宮門之高,宮牆之厚,飛不出許多愁。
元妃娘娘的母家元氏一族,祖籍永州,是極為富庶的江南魚米鄉,世代經商。
士農工商,商為最低,可到了元妃娘娘這代,其父親科舉入仕,今位居翰林院學士,雖是清水衙門,并無實權。可依仗祖輩留下的産業和慎王的舉薦,元妃的叔父做了皇商,官商相結,如魚得水。
元妃弟弟早幾年也步朝為官,拜入翰林,元家如今形勢可是一片大好。
入了主殿,聞絮見到了元妃娘娘還有二公主,五公主殿下。
她微斂着眸依次行禮。
隻匆匆掃了一眼,聞絮便被元妃那一身雍容華貴給震驚到。她第一次對绫羅綢緞,錦衣玉食堆砌出來的美人有了實感。
通身的金銀光彩,氣派十足,貌似天上仙子一般,豔麗絕倫。
這般貌美的人卻不苟言笑,宮人們又在安靜的布菜,大家都恭默受靜,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