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鈴清脆,跟随着系鈴人的步伐一搖一晃,音色悅耳悠揚,夾雜在晨風之中,仿佛随着溫風,一齊飄蕩過層層疊疊的青瓦紅牆。
說來,這五公主還真是個怪人,好好的女兒家,不配香囊,不配玉墜,反倒配了叮呤當啷的東西。
去學館途中,華姝蓦地攬住聞絮胳膊,湊到她耳邊悄悄道:“聞絮啊,待會去了學館你坐在我身旁,不準離開我視線半步,明白嘛?”
聞絮搖頭,“不大…明白。”
華姝不解釋,“總之,你聽我的就好。”
聽言,聞絮如同一隻狡黠的狸貓,含水如墨的雙眸故意盯着華姝,抿唇笑問,“公主,這是為何呢?”
聞絮眼神直白,大大咧咧的華姝竟被她看的有些不大自在,她偏頭錯開聞絮目光。
先前華姝顧及自身臉面,不好意思講,想了想,又覺得這事不好瞞着她,索性一股腦都給吐了出來。
“哎呀,不管了,我今日不說,你也會從别人那聽到,與其這樣還不如我直接說呢。”
其實她不說,二公主也告訴了自己,聞絮狀作不知,就是有意逗一逗她。
聞絮内心笑道:這五公主還是挺有趣的。
“我與我那四皇姐六皇妹關系僵硬,她們不能拿我如何,可你是我的身邊人,她們見了你就未必。”
聞絮其實不大相信,這世上有人會平白無故去挑一個不相幹人的刺。
“我不去招惹她們,她們何苦來為難我?”
華姝:“非也非也,你想平安和氣,偏有些人本質是為善妒,就愛橫生是非。”
她母妃說過,這世道并不純良,你不存害人之心,他人卻能為利來加害于你。
聞絮若有所思時,耳邊又蕩起五公主的聲音。
“還有,你以後别用那種眼神看人。”
“哪種?”
華姝沒由來的話,惹得聞絮莫名一頭霧水。
“就是…就是……”華姝嚅嗫半晌,才落下一句,“就是那種調戲的眼神。”
還不待聞絮聽清華姝言語的後半句,她竟快步走到聞絮前頭去了,也不說等等自己。
銀鈴聲漸行漸遠。
聞絮輕聲嘀咕,“原以為五公主是個好相與的呢,未曾料到亦個是陰晴不定的主。”
……
學館中,給公主們授課的夫子是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這位老夫子滿臉溝壑,老态龍鐘,走起路來一步分作三步,緩慢的很。
别看他這副身子孱弱不堪,比作尋常老人家還要不如一些。
可他卻是當之無愧的帝王之師,他手底下先後教導過本朝兩位帝王,當今賢德帝見他,亦要曲身行禮,恭恭敬敬尊稱一句老師。
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他漸漸不再給太學的皇子們授課,而是轉而來了學館,教育起了公主們。
聞絮腳步慢,遲了華姝幾步才到。
華姝坐在靠左第二張書案前,她朝聞絮招手,示意聞絮過來同坐。
聞絮環視,除了夫子以外,她與五公主是來的最早的。
片刻,前面的書案有人坐下,華姝興高采烈地打招呼,“三皇姐。”
那人回視點頭,嘴角噙着笑,“昨兒五皇妹怎麼沒來?”
華姝露出的笑僵硬在臉上,擡不上,也落不下,滿臉的難以為情。
莫看她平常調皮搗蛋,可面對旁人時,這臉皮還是不夠厚,犯錯罰跪抄書這等子上不了台面的事,她羞于跟旁人啟齒。
猝然,她話鋒一轉,“三皇姐,你瞧,這是父皇為我擇選的伴讀,她叫聞絮,日後同咱們一起玩。”
毫無準備的聞絮就這般被華姝推出來擋話。
聞絮未曾氣惱,其實亦是她不敢氣惱。
聞絮迅速整理好神色,對着三公主福身行禮,她舉止從容得體,挑不出一絲錯處。
三公主華妩上上下下打量着,這個宮外來的陌生姑娘,忽然說道:“聞絮你生得真好看,依照我看,比四皇妹還要美上幾分呢。”
聞絮心生疑惑,這三公主為何要說這樣一番引人浮想聯翩的話。
她面露惶恐,“謝三公主謬贊,公主們都是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之色,臣女愚笨貌陋,實在不敢比拟。”
華姝聽此卻不認同,她雙手捧起聞絮的臉仔細端詳。
眼前人淡眉,杏目,俏鼻,櫻唇,任誰瞧都是人群中極為打眼的存在。
“你謙虛什麼……”的确好看啊。
禍從口出,聞絮忙捂住華姝的唇,“公主太擡舉我了。”
華姝一愣,拿掉抵在自己唇上的手,扭頭擺出一副貨真價實的公主架子,“我警告你啊,雖然你是本公主的伴讀,但也少在本公主面前以下犯上。”
聞絮垂首斂眸,認錯态度良好,“公主教訓的是,臣女不敢了。”
見她這般模樣,華姝伏在書案,左手托腮苦思,自己…會不會太過分了?
不久時,四公主六公主接連而來。
見人齊後,老夫子欲講話,才開口,喉管裡憋着的咳嗽就止不住地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