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華娾點頭,肯定了聞絮的回答。
華娾語重心長對着三人道:“這後宮中高至一宮之主,低至斟茶浣衣的宮女,多數都心懷鬼胎地想要向上攀爬,福澤宮裡的宮人們明面為我們所用,可暗地效誰為主我們不得而知,所以若想要不得罪旁人,隻能慎之又慎,謹而更謹。”
她問,“可懂?”
聞絮颔首。
華姝與薄雨主仆二人皆聽得一頭霧水,華姝半知半懂地應了一聲,“嗯。”
……
福澤宮主殿坐着兩位雍容而雅的宮妃。
一人偶抿冷酒,一人吹溫熱茶,志趣不投的二人正在你來我往的交談。
許貴妃前來并非是向華姝興師問罪,而是為與元妃商讨五日後夏國使臣的來朝宴。
“曆來招待使臣宴,是由皇後娘娘親自操辦的。”
許貴妃擱下手中茶盞,盞桌相碰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屋内顯得格外悶重。
她嬌面覆愁容,狀似無奈:“可妹妹也知,如今皇後娘娘幽閉深居,冷意寡情,連親生的太子殿下與長公主輪番去都勸,都勸不動。迫不得已,陛下才委任我來主持,我性子馬虎恐怕不行,走投無路下才求來福澤宮,想要妹妹幫襯一二。”
元妃笑意得體,心中早已白眼冷嗤不停,在後宮舌尖舔血多年,能活下來的都成了人精,許貴妃心底打的什麼如意算盤,元妃如何能看不透?
迫在眉睫僅剩幾日才匆匆來尋自己,無非就是怕此事若出差池,陛下怪罪下來,好尋個為自己分擔責任的替罪羊。
倘若這事順利進行,她在陛下面前也隻會邀她自己的功,不會念叨幾句自己的好。
勞而無功的事,元妃興緻缺缺。
“為陛下分憂解難應是為妃子份内之事。”元妃以自貶婉拒,“可使臣來朝宴此等大事關乎國家顔面,貴妃娘娘擡舉我一介商賈女了,不如去禮部走一遭,比起問我來的更為穩妥。”
“妹妹推辭不想與我共事?可是對我有意見?”
許貴妃畫風一變。
她收起那副假惺惺的親昵,狹長的雙眸微眯,直勾勾盯着元妃,似笑非笑,“五公主常常與我家華婖起争執,小孩子們的玩鬧我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可仔細想來,若無妹妹應允,小孩子又怎會去橫生事端呢?”
許貴妃軟硬兼上,拿孩子做說辭威逼她乖乖就範。
元妃握着酒盞的指尖一緊,她是不甘願受人驅策的,思忖頗久,最後她将喉間酒意咽下,妥協道:“時間緊迫,貴妃娘娘欲遣我做什麼,隻管吩咐吧。”
許貴妃笑,“比起後宮其他蠢貨,我更喜歡與妹妹這般一點就通的聰明人打交道。”
“夏國人刁鑽,喜歡占些蠅頭小利,盡愛說些駁人顔面的話,我不善言辭,陛下身為國主亦不好開口回怼,隻能委托妹妹提心應付一二了。”
元妃挑眉,意外,“隻如此?”
帶着許多人這般大費周章威脅自己,隻是為了這種事?
“對,隻如此。”
“好,我承諾貴妃娘娘盡力而為。”
送走許貴妃後,擁擠的福澤宮霎時間變得空蕩下來。
元妃維持了良久的溫良恭淑,盡數摒棄了。
她愠怒,“倚蓮,你去将姝兒喚來,我有話同她說。”
倚蓮暗自為華姝捏了一把汗,忙不疊前去通傳。
“我不是告誡過你安分守己嘛?又在外給我惹是生非。”
許貴妃才出門,她母妃便喚她來訓斥,華姝腹诽,這華婖肚量太小了吧,不過幾句拌嘴的小事也要去告狀。
“華婖同華嫃對我才是咄咄逼人,還時不時欺負三皇姐,我自然是要打抱不平的。”
“你自己都不能保全獨善其身,還生得出閑心為别人出頭。”
元妃惱,“去,給我跪去小佛堂罰抄靜心訓。”
不是,上回抄與罰之間擇選一樣,怎麼這回又跪又抄?
華姝妄圖再次據理力争,但對上她母妃淩厲的目光,她變得怯怯,“兒臣遵命。”
華姝拖沓着步子,渾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她的不滿,極不情願的去了小佛堂領罰。
察覺她走離開後,元妃揉了揉眉心,坐在塌上身心俱疲。
她向倚蓮數落,“她怎就如此不服管教呢。”
倚蓮勸慰,“五公主是這宮中難得的坦率人,也是輸在坦率直白,确實不懂娘娘良苦用心,但也不打緊,娘娘還有二公主做依仗呢。”
她做元家女時,便已懂得父親叔伯們的薄情。
他們生子當若棋子,每走一步都是要為家族做打算。
她不想自己女兒步自己後塵,可在這宮中處處都要受限于人,她在等,等一個好時機,能夠送她們出去見識天地的好時機。
“我一步步爬到今日,也隻是想為她們謀算一個好前程。”
她已是淵中魚,她隻盼着她的女兒們能躍出這漆黑之地。
元妃歎息,“人人隻說後宮之中的娘娘們尊貴體面,可不見個個如狐似狼各懷心機,要登高位,豈是一蹴而就。我總盼着她懂事些,再懂事些,将來才好應對那些爾虞我詐,口蜜腹劍的腌臜事。”
華姝同華婖鬥,便是她同許貴妃鬥,許貴妃身後的許氏一族,單憑兩個元家翰林閑職怎是敵手?
況且她有己出的兩位皇子傍身,自己膝下僅有兩個女兒,怎麼比都不會是她的對手。
隻能圖求明哲保身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