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為他渡上了一層聖潔的光暈,恍惚間,令人生出一股歲月靜好的錯覺。
錢淺忍不住擡起手,粉白的指尖極輕地劃過了他的眉毛、鼻梁,和看起來很好親的唇角。
見宋十安嘴角微微抽動,錢淺猛地縮回手坐起身,一躍跳下了榻。卻不知榻桌何時立靠在塌邊,她沒注意絆到榻桌,一下子摔在地上。
她強忍痛楚,沒有痛呼出聲,可宋十安還是醒了。
“錢淺?發生何事?”
他的聲音帶着清夢被攪的沙啞,錢淺有些心虛:“沒,什麼。”
像被砂紙打磨過的陌生嗓音讓錢淺一愣,意識到這就是她發出的聲音後,她輕咳一聲清清嗓子,又補充道:“不小心碰倒了凳子,吵醒你了,不好意思。”
宋十安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錢淺卻因為心虛沒看到。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宋十安懷裡醒過來,眼睛酸澀,嗓子還變成了這樣。回憶了一會兒,隻記得二人坐到榻上喝酒聊天,好像還提起了姜婷,然後就……不記得了。
“咳咳,”錢淺假裝咳嗽掩飾尴尬,試探着問:“公子睡的,可好?”
公子?宋十安眉心微蹙,睡前還抱着不撒手,醒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尚可。”
錢淺小心追問:“那,公子可還記得,你是怎麼睡着的?”
宋十安不知她是何用意,思忖着答:“許是,酒意上頭?”
錢淺聞言松了口氣,“啊!就是的。你這酒量,實在是太淺了些。”
“嗯?”宋十安一臉困惑。
錢淺睜眼說瞎話:“我見公子醉了,就扶你在這榻上歇下了。方才午睡醒來想看看你醒了沒,不小心踢翻了榻桌,倒是吵醒你了。”
宋十安見她空口白牙幾句話颠倒真相,強忍住好笑,故意擡起右臂揉着說:“這樣啊?可我這胳膊不知怎的,又酸又麻。”
“是嗎?”錢淺裝作茫然無知,“可能是這個榻挨着窗戶。窗戶一直開着,有些着風了。怪我,一時粗心,也沒想着給公子蓋上個薄毯。”
宋十安饒有興緻地摸摸下巴,意味深長地說:“嗯,那還真是,有些粗心了。”
錢淺心虧的臉都要燒起來了,連忙說:“那個,我先去方便方便。待會兒給你沏茶哈!”
聽着慌亂的腳步快速踏出房門,宋十安忍不住笑出來,喃喃道:“還以為是個不拘小節的,原來是個膽小鬼。”
陌生環境,即便微醺狀态下,他也保持着武行之人的警醒。所以胳膊上的人一動,他就醒了。
可錢淺突然去摸他的眉毛,他就沒敢動。
那種感覺實在奇妙。
空氣流淌似乎變得緩慢起來,身體感官在那一時刻無限被放大,窗外雀鳥的鳴叫顯得分外聒噪嘈雜,甚至連心髒的跳動都變得清晰可聞。
指尖觸摸過的地方湧起無盡的癢意,那感覺既舒服又難受,帶得心頭都跟着一起癢起來。
若非她突然弄出那麼大動靜,他出自本能關切詢問,否則還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相擁而眠的這一場景。
好在她也不知如何面對,扯謊敷衍過去,倒也免了他的尴尬。
錢淺如廁洗手時,突然想起宋十安該不會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撒過尿吧?
重新進入房間,宋十安端坐在塌邊,絲帶已重新系回了眼睛上。她問:“你需不需要方便一下?”
宋十安遲疑片刻,猶豫地說:“我,不太方便上旱廁。”
錢淺這才想起他一直沒怎麼喝茶,中午也沒喝湯,唯一喝過的東西就是酒了,估計就是怕不方便。
“有恭桶的,我帶你去。”
錢淺把竹竿遞到他手裡,宋十安卻順着她的手一路向上,摸上了她的額頭。他的動作太過行雲流水,好像二人已經十分相熟,所以舉動才如此自然。
錢淺怔愣住,宋十安語氣卻很随意:“高熱降了一些,但還是熱。莫要再喝酒了。你還病着,真是胡鬧。”
他話音裡帶着親切的責備,錢淺倉惶後退一步,低下頭掩飾緊張:“不,不喝了。一點都不好喝,嗓子還會啞。”
“隻是嗓子啞?”宋十安揶揄道,心說眼不腫麼?
錢淺扶着他的手臂不敢擡頭,“頭也有點疼,估計待會兒酒氣散了就好了。”
“那個,旱廁冬天冷、夏天熱,味道又大,蚊蠅肆虐,我也不喜歡的。何況我娘親身子不好,蹲不了旱廁。我家的恭桶是我自己設計請木匠打造的,很舒服的。你不用擔心不方便,放心多喝水。”
宋十安聽出她岔開話題,隻是笑笑,不去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