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元月十六,錢淺開始到雲王府“打卡上班”。
錢淺也是見過世面的。
前世爺爺是軍中将領,奶奶是婦聯幹部,爸爸是高官,媽媽做企業也很成功。她的起點,不論前世今生,都是很多人終極一生都難以企及的。
可她終究生活在紅旗下,沒見識過真正的封建王權。
即便大瀚國力昌盛,國富民強,在商賈與朝廷的共同努力下,将世道維護的極其穩定,民風也十分淳樸。小孩随便在外面玩耍也不會丢,女子孤身在外行走也不會遇見流氓,堪稱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
可來到雲王府,錢淺無時無刻都會感受到“王權”的力量。
錢淺不知道這算幾進的院子,隻知道前院寬敞開闊到不亞于前世一個中型停車場。
在偏廳等待時,她默默數了一下守在各個關口和巡邏的佩刀護衛,至少有五六十;來來去去的侍從、侍女,粗略估計不下一百。
而這麼大的府邸,竟然隻住了雲王一個主人。
家丁們穿着統一制式的服裝,頭發疏得一絲不苟,微微垂頭,走路速度不慢不快,極有規矩。而且他們走路沒聲音,就算數名家丁在狹窄空間相遇,也不會發出一點腳步聲。
最奇的是,他們似乎都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即便門裡與門外的人下一秒就要撞上,卻都會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完美讓過。
錢淺不知家丁需要練多久,才能練出這種本事。但這的确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感受到王權的壓迫。
等待良久,一名管事模樣的女子帶了兩名侍女走來。
管事先交代了一些規矩,包括不能用味道過重的脂粉,免得王爺聞了不舒服之類的,最後還要搜她的身,以防她身懷利器,妄圖對王爺不利。
錢淺将手腕上的折疊匕首解下來,實誠地說:“隻有這一個。”
上次那個大漢從天而降不蒙面還要殺人滅口,着實把錢淺氣壞了。她不怕死,但不能接受死得那麼莫名其妙和憋屈。在那之後,她請匠人按要求打了這把小小的折疊匕首,綁在手腕上,以備不時之需。
那女管事顯然沒料到她真帶了利器,說要沒收。
錢淺當然不幹,說可以交給她保管,等走的時候還要取回。
打造定制刀具并不便宜,錢淺不想白花冤枉錢,她平日還需要這刀防身。
二人互不退讓之際,王宥川的貼身侍衛戚河前來催問,得知緣由後好奇的将匕首反複翻看,最後竟直接将匕首還給錢淺,準她帶着。
女管事說:“戚侍衛,倘若她想要對王爺不利,你如何擔得起?”
戚河卻說:“有我在,若叫王爺被這麼個小玩意傷了,那我也不用活了!”
打工人之間的理解和體諒,讓錢淺感激不已,再三道謝。
戚河奇道:“你不記得我了?”
見錢淺一臉茫然,戚河有些挫敗:“真不記得了?那日我與表公子的侍衛一同等在茶樓雅室外,你走時還看了我一眼呢!”
是有這麼個人,但錢淺完全沒往心裡去,所以對其長相也沒有印象。
但她輕輕一笑,得體的寒暄随口就來:“哦哦,原來那日就是戚侍衛您。您那日神态英武,不怒自威,倒與今日親和的模樣大有不同。”
戚河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小夥,被一個容貌姣好的小姑娘當面誇贊,登時漲紅了臉:英,英武,嗎?其實他當時還對她笑來着,但是她并未理會。
“逍遙姑娘,我就是王爺的侍衛而已,你不用對我用敬語。”
錢淺笑靥如花,“那我就不跟戚侍衛客氣了。我初來乍到,許多規矩忌諱都不懂,日後還請你多多提點,逍遙感激不盡。”
戚河說,除他之外,還有個名叫徐祥的侍衛,一般情況下都是他倆幫忙料理王爺的瑣碎事物,并貼身保護。
錢淺了然,就是警衛員嘛!
後來才知,像戚河和徐祥這樣的侍衛,自幼就開始陪在王宥川身邊的,足有上百。
卓家主君從一衆幼童裡挑選出筋骨好的苗子,讓他們一邊習武,一邊陪伴王宥川長大。最後篩選出武藝好、對保護王宥川已經形成條件反射的留下,就不足二十了。
自幼被灌輸的思想就是為另一個人而活,警衛員和勤務人員可不會被這麼馴化。
戚河能在一衆人中脫穎而出,最終成為王宥川的身邊人,足以證明他實力不凡了。
錢淺心裡明鏡似的。
雖然大家都是同事,但戚河的地位可比她高多了。同在一個上司手底下讨生活,能得這種高職級的人關照,日子能好過不少。
王權社會中,謙遜永不出錯。
錢淺态度恭謹,言行舉止得體大方,倒讓戚河有些意外,忍不住小聲跟她說:“那日我聽到你與王爺的對話,着實吓了一跳,還當你是那種自視甚高的迂腐文人,日後定會惹王爺不快呢!”
錢淺面帶歉意地說:“那日言詞或許有些冒犯,我也是怕沒把話說清楚,日後沖撞了王爺,更加難以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