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用飯時,錢淺依舊是往日寡言疏離的模樣,隻察覺呂佐頻頻投來異樣的目光,害她以為自己衣服穿反了。
雲王為了讨皇帝歡心,吹說自己進來大有進益,想求得誇獎,誰知皇帝當即要他在晚宴前作出首詩詞,要看看他進益如何。
王宥川僵笑着應了,趁人不注意溜出來找錢淺幫他代筆。
錢淺眼睛一眯:“王爺,您怎可如此?”
王宥川也知道作弊不道德,臉上不禁臊得慌,但還是厚着臉皮誘哄道:“好逍遙,這麼多人看着呢,本王若作不出來也太丢人了!”
錢淺直接了當說:“得加錢。”
王宥川有點心梗。
錢淺補充解釋:“先前的酬勞裡可沒這項。”
王爺是不會自己帶錢出門的,侍衛會負責付錢。
王宥川有些氣悶,從戚河身上薅下錢袋子砸給她:“也不知你的文人風骨值幾兩錢?!”
錢淺掂了掂錢袋的份量,笑容谄媚:“不貴的不貴的。”
她想了想,随即念道:“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熏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
王宥川聽完直皺眉:“就這?你把錢還給本王!”
錢淺抱緊錢袋子連忙道:“還有還有!有點長,我這不是怕您記不住嘛!”
她吟道:“水天清話,院靜人銷夏。蠟炬風搖簾不下,竹影半牆如畫。醉來扶上桃笙,熟羅扇子涼輕。一霎荷塘過雨,明朝便是秋聲。”
王宥川沉默了一會兒看向戚河:“記住了嗎?”
戚河傻了眼,“王爺,您這不是為難小的嗎?!”
*
月餘的避暑時光,錢淺身心得到放松,口袋也賺得盆滿缽滿。除了呂佐時而嫌棄不滿,時而莫名其妙的目光外,一切堪稱完美。
一行人回到京都城,剛好趕上中元節。
綿綿一見她回來,高興得直接蹦了起來,還興沖沖地說吳嬸的女兒快要生小孩兒了。
錢淺挑了隻銀钗裝盒,送給吳嬸當做賀禮,讓她多加兩個菜,等夏錦回來給她個驚喜。
今日客人多,夏錦很晚才關店回家,途徑一條小巷時,聽見裡面有吵鬧和打鬥聲。
“你們簡直無法無天!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這種以大欺小、恃強淩弱的場面,她實在見多了,也懶得理會。擡腳繼續走,卻又聽到一句,“你一個罪民,還指望府衙給你做主不成?”
這話她怎麼這麼不愛聽呢?
夏錦轉轉脖子,轉身進了小巷。
乒乒乓乓幾聲過後,四個人都像破布袋子一樣橫七豎八地躺下了。
她甩甩手腕,直接就走,眼神都沒再給一個。
身後又傳來破空聲,她回身要擋,卻見剛才被揍得縮在牆角的男子,用手臂格擋開了刺向她的那把短刀。
鮮血在黑暗中并不顯眼,但那熟悉的血腥味兒,卻令夏錦有些動容。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為她擋刀,盡管這人是她剛救的,也盡管她完全不需要他擋。
夏錦一腳踹翻那持刀兇徒,頓了頓,解下身上錢袋子,扔給替她擋刀的男子,一個字也沒說,徑直走了。
可那人卻不聲不響地跟上了她。
夏錦皺皺眉,“你再不去醫館,手怕是要廢了。”
那男子舉着她的錢袋,還有另一個又小又癟的錢袋一齊遞過來,“多謝姑娘相助,銀錢雖不多,卻是在下一點心意,請姑娘收下。”
夏錦輕蔑嗤笑,沒接錢袋,繼續往家走。
錢淺在巷子口溜達來迎夏錦,看見人正想打招呼,卻又發現她身後跟着個男子。
正當她以為有壞人跟蹤,就聽見夏錦怒斥道:“怎麼的?你以為替我擋一刀就能賴上我了?”
擋刀?
錢淺心裡一緊,當即飛奔上去查看:“夏夏!出了何事?你受傷了?”
“你回來了?!”夏錦看見錢淺很是驚喜,複又扒拉開她說:“我沒事兒,是他!”
錢淺這才看清那陌生男子,端得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身上卻很狼狽。
那人又舉着兩個錢袋子想交給錢淺,“承蒙這位女俠相救,在下隻是想表示感謝。”
錢淺看到他手臂上血淋淋的傷口吓了一跳,“還真為你擋刀了?”
她趕緊拉住男子的手腕,也不顧男子推拒,推着他回了院子,高聲喊:“綿綿!快拿藥箱來!”
綿綿以為是二人誰受傷了,急急抱着藥箱跑來,卻看到一個陌生男子,手臂上滿是血,于是默默将藥箱打開放到桌上,又去端熱水。
錢淺手中的幹淨棉布瞬間被血水浸透,看到那外翻的肉皮,皺眉道,“怎麼傷得這樣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