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周末過去，陽光愈發熾熱，夏天像一層濕黏的布，悄悄覆在城市的每一寸皮膚上。

李喬一早就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握着一疊資料，神情凝重。

“明姐，郵件裡那些資料，我們初步核對過了，可信度……很高。”她将資料遞過去的同時，音量也壓低了幾分：“至少裡頭提到的那些病曆、新聞報導，我們都能在各大醫療資料庫和公開平台上找到痕迹，時間、姓名和死因基本吻合。”

明祿今接過資料，迅速翻看着。

“還有……”李喬猶豫了一下，才接着說：“我們試着聯系了一些名單上的家屬。”

“怎麼聯系的？”明祿今問。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隻是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提到他們家屬是在W醫院病逝的，問他們還記不記得當時的情況，有沒有不尋常的地方。”

她頓了頓：“大部分人都沒起疑，甚至有的家屬一聽記者要問‘過去的事’，當場就崩潰，哭了或者直接挂電話。”

明祿今沉默了幾秒。那些人沉溺于哀傷太久，連質疑的本能都被磨得近乎麻木。——這樣的對象，不适合追問。

“不過——”李喬話鋒一轉：“有一位不太一樣。”

她抽出一份單獨的資料頁，放到明祿今面前：“曹如，十五年前在W醫院失去女兒曹憶。她是唯一一個在我們還沒開口說太多之前，就主動追問我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的人。”

明祿今目光一凝：“她主動問？”

“對，而且非常急迫。”李喬點頭：“我們還沒提及關鍵字，她就說：‘你們是不是找到什麼了？我早就知道他們有問題！’”

她吸了口氣：“曹如離婚後就沒再婚，喪女後獨居至今，一直沒有搬家。那年她女兒因為氣喘入院，檢查後發現是心室中膈缺損，在W醫院手術中突然休克死亡，當時也上過幾天地方新聞。”

“但報導非常簡短，沒人深挖。”

明祿今緩緩點頭，指尖敲着資料紙面：“她是唯一一個有自覺懷疑、甚至保留想法到現在的人，這種人……值得聊聊。”

她擡起頭，看向李喬：“幫我約她。”

“好，我這就安排。”李喬點頭，動作俐落地轉身離開。

明祿今重新翻開那封匿名信與資料，目光落在十年前的那一行記錄上——

【曹憶，女，6歲，2015年7月死于術中并發症。術前無高危指标，術後病理報告缺失。】

那是她們在那串清單中的第一道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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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時間的咖啡廳人聲鼎沸，室内冷氣強勁，和外頭逼人的熱氣形成強烈反差。

李喬一眼便認出角落那位穿着淺灰長袖、目光略顯疲憊的中年女人。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兩手緊握着咖啡杯，似乎早就到了。

李喬和明祿今一前一後走進來，目光與她對上。

“曹女士嗎？”李喬走上前，小心确認。

“你是李記者？”對方立刻站了起來，眼神裡透着一種壓抑了太久的急切：“你們是發現了什麼才打電話給我的嗎？”

李喬微微一颔首，請她坐下，微笑安撫道：“曹女士，别緊張。今天我們隻是想聽您說說當年的事。”

曹如點點頭，随即将咖啡杯往旁邊一放，像是早就等不及了，語速有些快。

“那年，小憶才六歲。她有點氣喘，晚上老是咳，睡不好，我才帶她去W醫院檢查。”

“醫生說聽到了心雜音，要再安排進一步檢查。我當時哪懂這些？一聽是心髒的事，吓得不行，隻想着讓他們多查一點、多看清楚些……”

她的雙手緊緊交握：“現在想想，真的是造孽啊……造孽啊。”

她擡起頭看了李喬和明祿今一眼，目光中帶着某種疲憊的控訴。

“後來他們說，小憶有什麼 ‘心室中膈缺損’，要動手術，還說院長會親自操刀——說得那麼專業、那麼笃定，我根本沒懷疑過。我以為是孩子命大，能被他們及時發現病竈，結果……”

她看向窗外，語帶哽咽地道：“結果小憶就死在了手術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