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德平給她打了兩個微信電話,金羽隻留了一句有事,讓他們先回去。
走出門的時候剛好撞到來後台找人的謝德平,他松了口氣,語氣不善:“想死啊你,差點讓人家官方一起找你。經理還問我怎麼帶的人,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要是在S市就算了,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什麼混進來的私生我看你細胳膊細腿的怎麼對付。”
金羽還是想留在這裡,下面那場比賽兩支隊都有韓援,不管誰赢她都能等到唐玉上台。
她低着頭讓謝德平快走,卻被突然彎下腰從下面看她的大頭吓一跳。
“這麼不對勁,”謝德平把人吓得直起來後就倚到旁邊的牆上,又高又壯像從牆上長了根柱子出來,把金羽擋在陰影裡,“這會開賽了都去忙了,這裡沒人。”
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表情變得古怪,“不會又是你的那個好朋友吧?”
金羽倒是沒想到他還能記得,一詫異也是讓謝德平明白了。
“OK啊,第一年賺的錢全拿去給人當學費,還要搞個什麼贊助的名号,人到現在說不定也不記你的好,現在估計是見面了,”謝德平不再給金羽擋着光,居高臨下地對她指指點點,“又失魂落魄了,又愛得不行了。”
“你兜裡現在還有錢嗎?不是之前飯都吃不起要問我借的時候了?”
金羽犟嘴:“不是馬上還你了。”
謝德平懶得管她,“現在跟我回酒店,明天早上還要趕飛機。”
金羽才想起來這裡不是S市,她們隻是短暫地被命運撥到一起,又很快散開。
回去的出租車上金羽還是怏怏不樂,平時隻是話少,一不高興就擺臉色,謝德平看這倒黴孩子就牙疼,沒收了金羽一直盯着的手機。
“喲,不讀書了?不是都交換出國了?這是當上主持還是解說了,以前不知道你這麼愛看比賽直播呢。”
金羽扭過頭看車窗外流動的車和行道樹,“是今天來的翻譯,原來的好像今天身體不舒服,她還在讀書呢。”
謝德平就和人搭檔一年,但是對解讀金羽的言下之意頗有心得,又忙着解釋又忙着炫耀,把人累壞了。
“那你加油,打進季後賽還能到這來打比賽。”
他也終于舍不得說狠心話,小孩子嘛,總是對初戀看得重,在這個圈子裡多待幾年就看開了。
金羽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下來。
“她好像不是很想見到我。”
喲,這麼大一條魚還舍得放過,看來不是完全把你當冤大頭。謝德平歎了口氣,“哪有一直能做朋友的,人生就是分分合合啊。”
金羽終于蹲到了采訪環節,把耳機一戴,垂着眼想,那我就是要合啊,最好是合一輩子。
在這分開的近一年時間裡唐玉遇到了什麼樣的人呢?她在的學校很好吧?是四人間還是六人間?和舍友關系怎麼樣?她們會一起吃飯嗎?
會把曾經和我一起做過的事情都做一遍嗎?
然後會就這樣忘記我嗎?
走了一下神好像就隻聽得見自己心裡又酸又長的怨恨。
金羽把屏幕放大,看唐玉戴着口罩僅僅露出的一雙眼睛,其實也看不清,聲音也不太像了,一層無紡布過濾的聲音被麥克風放大後更失真。
她以為自己大度,其實最愛揣度,愛裝作無意地從唐玉班窗戶前走過,用轉角那一瞬的餘光去瞥她周圍的人,想抓到某個過于親密的瞬間又害怕猜測成真。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唐玉這句質問那麼輕,好像隻不過是玩笑,好像隻是兩個朋友之間的打趣。
其實彼此都心知肚明,再尖利不過一把刀。刀尖抵在那層紗上,割掉幾根經緯線。
金羽倒在一個人的單間床上,才注意到群裡又發一遍的航班信息。突然開始下大雨,她又那麼自然地擔心起唐玉會不會不舍得打車回學校。
這麼大的城市,一萬六平方公裡,兩千多萬人。
她們居然有緣分相遇。
實在睡不着,金羽突然想起翻今天的比賽回放,檢查今天打得怎麼樣。滑動進度條到第一波團戰的時候又長久地暫停,又自作主張假定對方也還在關心。
周末的三場比賽結束得太晚,還好離地鐵口很近,唐玉冒着雨跑過去。
踩薄的鞋底好像有縫,浸進來的水把襪子也淹濕。
但地鐵有座位又不錯。
唐玉終于有時間看接單群裡的消息,領了今天的薪資。宿舍群裡在問她怎麼還不回去,下雨了要注意安全。
其實查到錄取通知的時候班主任就轉告唐玉有一個很适配她的贊助,可以覆蓋她的學費和生活費,也不需要多做什麼。
但是也許是在金羽一塊磚一塊磚壘砌的安全區待了三年真的厭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