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其實還有,已經買了房買了車,他也沒那麼多開銷,坐吃山空也是之後的生活。
“謝謝老闆的飛機,祝老闆身體健康,永遠不死。”
關注?可是打比賽就會被罵,赢了但是失誤了還是會被開團;更不用說那些輸掉的比賽後分到他頭上的鍋。其實睡覺都變得安穩了不少。
“TCG今天打比賽嗎?打誰啊?不是晚上那場嗎?這麼早來叫我看什麼,要是上一場打滿估計都要七八點才能開BP。主播為什麼不知道賽程,因為主播沒有主隊啊,主播沒人要,主播已經黑化了。”
可能還是不夠适應這樣平淡的生活吧?
“不懂你們真的喜歡謝德平的話,為什麼跑我這裡刷。我們早切割了,他彈性又不足,到時候把你們全畢業了。”
“他不是大老公小老公輪着被罵嗎?現在是那個新人對吧?金羽,全聯賽獨一份的女選手。我?我是他的公公,主播是閹人,排不上老公。”
文思源是謝德平最早搭檔的隊友,兩個人從一個青訓營裡爬出來,文思源是買一送一的那個一。
兩個人一起從聯賽沒有開始正式化運營做下路雙人組的搭檔,熬到了俱樂部成為老牌豪門,也熬到了兩個人分道揚镳。
讓謝德平來說,他肯定不會覺得自己算什麼東西。大少爺輔助,以前明明是相聲二人組,瘦猴ADC配一個珠圓玉潤的輔助皇帝。謝德平瘦下來徹底帶着他的潮男标簽殺赢了比賽。
你說多不湊巧,退役一年後,他和新ADC就拿了世界冠軍。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老到謝德平也被叫遠古冠軍了。
至于snack,還有幾個人記得住他曾經玩什麼角色,在什麼時候打出高光?十幾年的版本裡,地圖都從模糊變高清,人的名字和形象卻無可避免地漫漶。
“吃個飯,睡一覺我再來看,先下了,到現在還沒睡覺。”
唐玉當然不清楚那些古早的糾紛,隻是有點擔憂地去找了謝德平的曆任“老公”們,大部分去了中流隊伍,強隊靠運氣,實力差不多就看發揮,弱隊拿個2:0其實也沒人看。
還行,比她想象得好一點。
她以為金羽也會在幾年後變成這樣,熬夜到第二天早上,隻認識一起打過職業的幾個人,每天隻剩下打遊戲和謝老闆禮物,等那些因為她曾經的身份愛上她的人離開。
唐玉停住了想象。
會不會做錯了?
可是,可是。
她接得到三百塊兩小時的家教,卻也看得見到手四五千卻付着兩千塊房租的學長學姐們。
她已經站在了最好的跳闆上,可是她卻沒有學過跳水。
往下看是十米遠的水池,一眼隻看得見藍色的波紋,好像随時會因為沖擊力頭破血流。
往後看是推搡着擠上來的一批又一批看不清臉的人。
那如果她都不能接過這一棒,金羽從二本出來後不還是要坐在電腦前忍受僵硬的肩膀,酸脹的手腕,發幹的眼睛?
唐玉沒說過,但是在大學順利交換積攢好看的履曆,等到她畢業剛好金羽打了幾年職業,還年輕到可以再重新學習,這個時候開始工作的她就可以像曾經的金羽一樣托舉着她。
這是唐玉很單純的設想,一步也沒有邁出去,卻好像已經坐在了她們新租的房間裡,也許會加班,也許金羽明天有早八所以不能趕回出租房,但是至少有周末。
兩個人都比高中要輕松一點了,可以自由地睡到醒來,然後簡單地做一頓午飯。在這座城市裡唐玉吃的最多的是學校的愛心餐,折扣價買的臨期面包,有時候最想念的是雞蛋面裡燙一下的小青菜。
還有金羽的溏心蛋。
邊是煎焦的,咬起來酥脆,順着蛋白咬進去,到蛋黃那一口,外緣是剛凝固的沙感,裡面是微微淌出來的流心。
熱的,剛煎好的雞蛋。
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了。
趕行程的金羽今天中午吃的是什麼呢?
唐玉拎着包出門了,下午還要上課,晚上有便利店的打工,她隻能不輕不淡地祝金羽順利。
她其實也緊繃得有點累了。
在課上因為聽不懂而不由得走神的瞬間,黑闆上已經跳到下一塊而還沒看明白隻能匆匆抄下來的過程,在打工的店裡站到腳闆發痛,腰直不起來卻還要微笑的時候。
為什麼不正大光明地接受金羽的錢,告訴她自己會在畢業後賺回來?
因為不敢。
因為其實也不自信。
以後要做什麼呢?找什麼工作?會在哪座城市定居?
唐玉沒有答案。拿着預支了三年的空頭支票繼續去伸手要錢嗎?
她的手舉累了。
這種累比任何一次因為自己努力的累還要沉重。
就像那筆隻用來交學費的助學金。
唐玉小時候就恨那些全班隻有她和金羽沒有參加的春遊、秋遊、研學,有時候金彩霞會省出一筆錢,但是金羽會拉着她一起坐在教室裡等到大巴車開回學校。
她那個時候也想過伸出手,伸出手問爸爸媽媽能不能掏出五十塊錢的春遊費,哪怕沒有零食,她也可以忍住不吃一頓午飯的。
那隻手被打落了,她從此不再願意輕易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