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離回到聞鳴翠苑時,春桃與彙報說殷肅早已入睡,姜照離像沒聽到似的蹙着眉頭走進堂内。
春桃凝着姜照離孤寂的身影,困惑的歪了歪腦袋,奇怪,姑娘今日怎地怪怪的,像丢了魂。
姜照離自顧倒了杯水,也不管燙與不燙便往嘴裡送。
“嘶~咣當。”痛呼與杯盞的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在寂靜的薄暮中格外響亮。
“姜娘子,沒事吧?”裡屋傳來殷肅溫潤的嗓音,透過幕簾,徐徐傳入她耳中。
“沒…沒事,就…就是杯盞掉了。”姜照離紅着臉将杯盞重新撿起放至八仙桌上,轉而去了春桃備好的盆架上,裡頭已經備好了溫水。
她微屈着身子,雙手舀起水來撲到臉上,水珠順着面頰一滴一滴又重新落到水盆裡,“啪嗒”作響。
這下…總該清醒了吧。
心中想着等殷肅入眠後在回裡屋,現在幹脆去書案旁看會子書,她将臉擦淨,步履輕盈的渡步至桌案旁,撩裙裾坐。
不到片刻,她便煩躁地将書放緻一旁,随手翻起白日未看完的賬本,卻發現腦子混亂,根本看不進去。
睜開眼閉上眼都是殷肅慘白無力的模樣,揮之不去。
這時,門響三聲後被推開,洪嬷嬷邁着步伐走進。
姜照離一怔,輕喚:“奶娘?你怎麼來了?”
洪嬷嬷神神秘秘的拉着姜照離去了院中,輕聲輕腳的将門掩上,透過窗棂朝裡看,裡頭黑漆漆一片,壓低聲問:“姑娘,姑爺睡了?”
姜照離點頭。
洪嬷嬷欣喜交加: “姑娘,有消息了。”
姜照離一時沒反應過來,困惑道:“什麼?”
剛要張口,便瞧見了姜照離通紅的唇及绯紅的耳尖,洪嬷嬷一愣,似想到什麼,驚奇地問:“姑娘這是…”
這些年,她一直希望姑娘身旁有個體己人,能時刻照顧她,如今姑娘成親已有逾月,她每日看着,也能瞧出姑爺對姑娘的好。
雖說當初姑娘招婿她心中也是排斥,可老爺子定下的,夫人與大爺都反駁不得,她一介仆婦又豈能反抗。
她隻覺得姑娘脾性這般好,生的又這般俊俏,理應有個優秀的男子來配,更值得在洛城挑一挑,而不是随便找個贅婿,隻求功夫與才能,不求品性與樣貌。
索性姑娘幸運,招的姑爺不僅樣貌出衆,且品性子溫柔,更重要的是,待姑娘好。
觑見奶娘往她唇上暼,姜照離便猜到奶娘想多了,她羞憤的跺了跺腳,賭氣似的轉過身:“奶娘,你亂說什麼呢。”
“我怎麼可能喜歡殷肅。”
“絕無可能。”
奶娘掩唇偷笑,将她的身子輕輕闆正過來,笑着說:“我還沒說什麼呢,姑娘這般害羞。”
經風吹佛,姜照離臉上的紅暈褪卻幾分,她正了正色:“奶娘,你方才說有消息了,是那件事有消息了嗎?”
洪嬷嬷點頭:“玉面冠人已來了洛城,隻是還不知他身在何處。”
姜照離眸中一動,緊緊握住奶娘的手:“奶娘,幸好還有你在身邊,不然我真不知道可以信任誰。”
隻要尋到玉面冠人,這次,她定可以為父母之仇。
這十年,她從未放棄尋找仇人,哪怕心中已有猜測,可毫無證據,提刑司也隻有零碎的文書,更不可能拿給她看。
這十年來,她次次受阻,雖說姜府在洛城名茅前列,可也有萬分不奈卻做不到的事。
洪嬷嬷:“有姑娘這句話,此事老奴定會為姑娘辦妥,姑娘隻管将心思放在姜家産業,不必在此事上分心。”
姜照離眼眶一熱。
洪嬷嬷走後,姜照離淨了面,卸下頭飾,又梳洗一番,這才磨磨蹭蹭的進了裡屋。
她褪去外衣,挂至衣架上,輕聲靠近床榻。
殷肅在外側躺着,中間的被褥長條依舊完好無損的擺着,彰顯着兩人并不相熟的關系。
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的亮,月光順着窗棂旁的花草攀爬到屋内,揚灑出點點星光,地上能看到花草不停搖擺的影子。
即便屋内沒有點燃燭火,她也依稀能看到殷肅的面目輪廓及白皙的膚色。
此刻,他緊閉雙眸,眉頭緊蹙,唇眼睑時不時顫動,額間有少于密汗,他似做了噩夢,整個人透着不易察覺的煩躁,兩隻手死死攥緊,似在相互較量着,面容露出掙紮與不安。
這到底是做了怎樣的噩夢?
姜照離伸出玉手,食指點在他的眉間,輕輕揉動。
心中正安定時,她的手猛地被擒住,力氣之大,竟将她整個人往他身上帶了帶,她的頭撞到他的腰身,姜照離渾身一僵,試着掙開,卻發現根本是徒勞,心中既驚慌又羞憤。
他醒了?
姜照離微垂腦袋,心中盤算着如何與他解釋自己方才用手指點他眉間的行為,她總不能說看他眉頭緊皺,她心中不适,下意識想将它撫平了,可他會信嗎。
她緊緊拽着滑落至腰間的被褥,緊張的咬了咬唇,鼓起勇氣仰起腦袋偷偷瞄了一眼,卻發現殷肅雙眸依舊緊閉,隻有平穩的氣息以及不斷起伏的胸膛告訴她,殷肅根本沒有醒來。
下一刻,他的手順着她的薄背緩緩滑了下去,姜照離感覺手腕一輕,取而代之的是她滿臉的羞恥及猛跳不止的胸口。
直到天色熹微,姜照離才堪堪入睡,洪嬷嬷伺候她起床時,發現她眼底烏黑,面容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