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離回院中時,從丫鬟口中得知殷肅已用完午膳,如今在裡屋小憩。
她蓮步輕移,輕手輕腳的關了窗,搖擺的花草立刻停止了擺動,恢複了原本模樣。
她仔細端詳着男子流暢的面部輪廓,心底湧上一抹難以言說的悸動,姜照離凝着他看了會,随手拿起垂落一半的薄被與他蓋上,誰知他卻“嗖”的一下睜開眼。
隻一眼,仿佛将她拉回二人成親當日,殷肅也是這般,毫無征兆的睜開眸子,如同一把利刃落在她身上。
姜照離被他吓得渾身一顫,幾乎愣在原地,手中的薄被順勢滑了下去,落至地上,掩住了她的腳面。
她深吸了口氣,試探輕喚:“殷…殷肅?”
殷肅捏了捏眉心,散亂的雙眸逐漸清明,他靜靜凝着她,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啞着嗓音開口:“姜娘子怕我?”
姜照離抿緊了唇,若是放在以往她的确是怕,她從小養在溫室中,也就吃些學識上的苦,衣食住行卻從未少過,第一次見到這般陰沉眼神,她内心是恐慌無助的,可現在她卻想戰勝這種怕。
她覺得殷肅身上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然,他不會如此警覺。
見她不語,殷肅坦然一笑,眉眼微垂,緊握的雙手也逐漸松開。
姜照離上前一步,雙腿微微彎曲,握住了殷肅垂在一旁青筋微微凸起的手,他的手很大也很涼,掌心很粗糙。
姜照離一怔,微垂腦袋,紅着面頰不敢擡頭看他:“殷肅,我…我不怕你。”
殷肅原本失落的雙眸猛的一擡,瞳孔中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是驚詫。
以往有人無意瞧見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皆像看怪物一樣慌張逃開,生怕被他盯上。
她當真不怕他嗎,目光掃過覆在他手背上的柔荑,殷肅微微發愣,擡頭看她。
她的耳尖,脖頸都透着不同程度的粉,他扯唇,不過是握了一下他的手,竟能這般害羞。
不知為何,他心底竟起了想逗一逗她的心思。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之對視:“既如此,姜娘子為何不敢看在下。”
姜照離微微擡頭,飽含水汽的眸子缱绻又深情的凝着他,雙頰紅的欲滴出血來,後又忸怩不安的移開視線,将女子家害羞無措的神情展現的淋漓盡緻。
他不喜旁人這般望他,他會覺得是陷阱,是陰謀,會激發他心底的火氣,可現在,他竟有個想法,自甘堕落,甘願沉倫。
殷肅喉結滾了滾,哄幼般開口,聲音低淳又輕柔:“看我。”
四目相視時,姜照離心中一緊,如此近距離的角度,她甚至能在殷肅琥珀色的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隻一瞬,姜照離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炸開了,頭腦混亂,心跳不止。
她掙紮開來,猛然站起,轉身便要出去,誰知一隻腳轉動時攪到了地上的被褥,步子沒能邁開,她整個人被拉扯的前後一晃,猛地朝榻下摔去。
要知道,她方才站在榻的階梯上,與地面有一定高度,這麼摔下去,可不得了。
姜照離瞪大眼,還未來得及驚呼,便被殷肅及時撈了回去,穩住身子的姜照離臉色發白,輕輕喘着氣,重心不穩的趴在殷肅身上。
殷肅雙手枕在頭下,垂眉看着眼前慌亂不止的女子,心情莫名的好。
姜照離平穩心境後,壓下面上慌亂,移開眼神,堪堪開口:“聽春桃說,你方才去尋我了。”
殷肅唇角揚起的笑倏然淡了下來,他羽睫微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更顯陰霾,不聲不響的嗯了聲。
姜照離偷摸瞧了眼,一臉費解,剛剛還好好的,這會怎地突然就不高興了。
蓦地想起今兒春桃與她說殷肅尋她用午膳的事,是她忘記告知他了,他應該是為這事生氣吧,想此,她淺笑吟吟的開口:“殷肅,明兒我沒什麼事了,一起用膳吧。”
殷肅淡笑,似不甚在意,甚至沒接她這句,轉而沒頭腦的來了句:“有人幫姜娘子排憂解難,姜娘子自然是閑暇了些,這才顧得上在下。”
又酸又澀的語氣。
姜照離被這句話搞得莫名其妙,後面無論她怎麼問殷肅,他都繃着臉不肯說。
這時,堂内傳來腳步聲,是洪嬷嬷,她慈笑的看着二位,欲出又止的看她一眼,姜照離立即明了,觑了眼殷肅,見他神色淡淡,事不關己的盯着床帳,姜照離抿抿唇,順勢走了出去,與洪嬷嬷在院中站立。
姜照離着急拉起洪嬷嬷的手,着急開口:“奶娘,是不是有消息了。”
洪嬷嬷點頭:“是啊,人已經找到了,姑娘可心安了,接下來姑娘隻管等結果便是。”
姜照離舒了口氣,自從她決定尋玉面冠人起,她的心就開始懸着,如今有了着落,懸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姜照離擡眸看向碧空,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數十年來,她曾多次暗派人去查,都找不到一絲蛛絲馬迹,為此,祖父特地叮囑她,讓她以大局為重,莫要與人死磕,隻有這樣,逝去的人才能安心,可當真是如此嗎。
她知道,她尋玉面冠人這事若被祖父知曉,他定會不悅,還不知會如何訓斥她,祖父向來秉承一個觀念,不與江湖人交手。
江湖殺手都過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是一幫亡命之徒,向來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不小心還會招來殺身之禍,隻有惡人才會與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