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肅眼眼中閃過片刻掙紮,上前兩步,半響才堪堪來一句:“姜娘子,我能抱你一下嗎。”
姜照離微怔,後回過神,與他拉開距離,語氣冷漠,字字誅心:“不要以為方才幫了你便是原諒你了。”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殷肅的拳頭緊了緊,平日溫和的雙眸此刻仿佛鍍上一層憂郁,由内而外的不斷蔓延。
他幽幽歎氣,轉而又笑着說:“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姜娘子,希望日後你能找到一個更好的人。”
“不要再遇見像我這樣的,手上沾滿鮮血…自私自利之人,你這樣的人,理應找更好的人來配,怎麼也不會輪到我。”後一句,他放低了音色,像是喃喃,又像是再告誡自己,不可逾矩。
姜照離攥緊手心,深吸一氣,半響才開口:“我若找,自然找一個自己喜歡的。”
殷肅笑笑,眼中帶着黯然與失落,苦笑着吐出三個字:“那就好。”
姜照離咬咬牙:“你就沒什麼話要與我說?”哪怕解釋一二,哪怕将一切告知她,後一句,她并未說出口。
殷肅定了定:“有。”
輕飄飄的聲音在上方回響,如同一記警鐘在耳畔響起:“願娘子此生無憂,歲歲歡愉。”
話落,他拱手行一禮,深深望她一眼,眼中夾雜許多她讀不懂的情緒,不待她說話,他轉身便走了。
落葉順勢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到姜照離的腳下,她的心猛地一顫。
她愣怔的望着他決然離去的背影,眼中湧上一股熱意。
殷肅,這次是你丢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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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未完,姜照離以身子不暢為由率先離了府,方才二人的談話并不愉快,她并不想等花宴結束與殷肅共乘一輛馬車回府。
回府後,她先是與祖父禀告了花宴捐款的情況,又陪祖父唠了會話,回院的途中順道又去看了三嬸。
一直持續到傍晚,她都未得閑暇。
直到春桃提示,她才知殷肅未歸,姜照離這才後知後覺的差人去羅府打聽,羅府的小厮說殷肅早已出府,并不在府中。
聽着小厮的回話,她皺了皺眉。
他從未這麼晚回過,即便有過,也會差人與她說一聲,不會一聲不吭的消失。
腦海中突然閃現這兩個字,她猛然一僵,蓦然想起白日裡他與她說的話,如今仔細一想,那些祝福,及最後的行禮,倒像是——告别。
告别?姜照離瞳孔猛地一縮,指尖微微蜷縮,她用力的捏緊巾帕,眸中呆滞一片,不知作何反應。
她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離開。
她猛地起身,在春桃的錯愕的神情下小跑至逢春堂,春桃一臉擔憂,本要跟上去,洪嬷嬷牽住她胳膊,朝她搖頭。
推開房門,桌上果然壓着一張巴掌大小的紙條,上面隻寫了五個字:姜娘子,望珍重。
紙張從手心劃過,輕飄飄的落到地上,沒有一絲聲響,看似如鴻毛輕,實則如千斤般砸在她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一陣風吹過,掉落在地的紙張又被風吹到了牆角。
這時候姜照離才意識到,殷肅他…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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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殷肅依舊未歸,姜照離派了親信去偷偷搜尋,幾日下來,整個洛城都再沒他的身影,仿佛消失匿迹般查無音信。
又一夜未眠,姜照離拿了冰袋敷眼睛,還未來得及入睡,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兵戎相交的響聲。
雜亂的腳步如黑雲壓城般将姜府整個圍住。
外頭傳來丫鬟驚慌失措的尖叫聲及小厮驚恐的求饒聲。
整個姜府瞬間亂成了一團。
到聞鳴翠苑時,他們并未闖入,而是站在院中候着,為首的是意氣風發的宋提司,他眼神犀利,語氣铿锵有力,朝着正門方向開口,低沉的音色直達屋内:“姜二姑娘可在屋内。”
春桃與洪嬷嬷淚眼汪汪,朝着一幹人下跪:“求宋提司莫要為難姑娘,先讓姑娘好生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姑娘這幾日染了風寒,今日喝了藥,好不容易有些困意,她已經幾日未曾合眼了。”
吏役上前一步,抱了抱拳:“我們也是秉公執法。”
“閑雜人等莫要阻攔才是,免得這刀劍不長眼。”
姜照離忍着頭昏腦脹,手忙腳亂的披上外衣,頭發都披散着未來得及梳理。
她慌忙打開房門,洪嬷嬷與春桃被他們控制着,不敢亂動。
“奶娘,春桃。”姜照離朝二人伸出手,洪嬷嬷立即沖她搖頭,示意她不可,她咬咬牙,又顫顫縮了回去。
她裹了裹身子,重新将視線移到宋提司身上,冷聲質問:“宋提司這是何意?”
自從上次合作後,二人算是半個友人,她對宋提司秉公執法的手段頗為欣賞,這洛城總算有個公正的大人。
宋提司揮了揮手,吏役收到命令,立即背過身去,宋提司淡淡開口:“姜二娘子見諒,洛城布防圖丢失,經提刑司連夜調查,發現與貴府姑爺有關。”
姜照離皺眉,喉嚨突然湧上一股腥甜,她忍住想要咳嗽的沖動:“你們可有證據?”
宋提司:“自然是有。”
他将一截斷袖料子展開與她看:“這是貴府姑爺的衣服,在羅城主房内找到的,據羅城主所說,他房間内設有機關,若不強行去拿,機關不會啟動。”
姜照離瞳孔一震,她斜靠在門框旁,順勢蹲了下來,低喃:“不可能。”殷肅他不會這麼做的。
宋提司斂下眼中的憐惜,将實情一字一頓的說出:“今日羅城主與本提司說,經排查隻有殷肅一人進了他的房間,且據我所知,殷肅昨兒便已出城,他拿走了布防圖,朝閩國方向趕了,若不是心虛,他跑什麼?”
宋提司走向她,慢慢蹲下,他幽幽歎了口氣,用二人聽到的聲音說:“對不住了,姜二姑娘。”
姜照離頭腦發懵,喉嚨一緊,緊緊捂住胸口的位置,猛吐了一口血。
“姑娘,姜二姑娘。”衆人大驚失色,紛紛朝她跑去。
“快去傳大夫。”
姜照離醒來時,已到了傍晚,春桃在一旁守着她,小丫頭偷偷擦眼淚被她看到了,瞧見她醒來,春桃面露喜悅:“姑娘你醒了。”
姜照離虛弱點頭,撐着身子強行坐起,她半靠在榻上,虛虛道:“我這是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