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放學,張志強課間就忍不住找到祁書杭,急吼吼地問他到底看什麼新鮮,要是這新鮮玩意兒抵不過粉筆打擊的痛感,他保證祁書杭會暴斃在他的掌下。
祁書杭也有點好奇,除了自己到底還有誰能看見這鬼,于是拉着張志強蹭到牆根,偷偷探出腦袋,小心詢問:“你看那邊,操場升旗台右側第三棵小葉榕下面,能看到什麼嗎?”
張志強雖然不懂祁書杭為什麼要搞得如此神秘,但依舊照做。他瞪大雙眼,再用力眯起,力求在那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葉榕底下看到點什麼。
“嘶——”張志強眉頭蹙了起來。
“看見了嗎?”祁書杭聽他這口氣,以為是他看到了但不确定,于是給他增加信心,“他就坐在地上,背靠在樹幹,衣服攤開的,白色的。”
張志強偏過頭:“沒有啊,我什麼都沒看到啊。”
祁書杭:“···沒看到你嘶什麼嘶?”
張志強幹脆直起身,照着祁書杭的腦殼就是一逼兜:“你逗我吧,這樹下連個鬼都沒有,你叫我看什麼?皇帝的新衣嗎?”
祁書杭連忙将他拉到身邊,生怕被樹下的鬼看到:“小強,我知道這件事有點離譜,但你要信我···”
張志強還沒等他說完就立馬反駁:“你才叫小強,你全家都叫小強!”
“好的,大強,你聽我講,我今天真的見到鬼了,就是真的鬼。”祁書杭說完這幾句話之後故意停下,等他先反應一下。
張志強卻表現得很鎮定,他擡手搭上祁書杭的肩膀,嚴肅正經地說:“你知道嗎,我很久以前就見過鬼了。”
祁書杭一凜,屏住呼吸,心仿佛都停跳了,他問:“然後呢?”是不是也被吓到了,而且被纏上了。
張志強湊近他,看進他的眼睛裡:“在我還不是人的時候。”
祁書杭心頭一驚,再反應過來這是張志強在耍他,一把推開他:“有病就去治。”祁書杭因為張志強的懷疑感到煩躁。
“這話該我對你說吧,眼睛有病就去治眼睛,腦子有病就去治腦子。”張志強十分務實。
祁書杭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不想做過多的解釋。他蹭到矮牆邊緣,往外探出一點點目光看向榕樹——那鬼就跟人一樣清晰,坐姿跟剛才的一樣,連攤開的衣裙形狀都毫無變化,鬼并沒有往教學樓這邊看,這讓祁書杭多了一點點安全感,于是他慢慢直起身體,目光裡也少了些試探和恐懼,但是仍有明顯的擔憂。
張志強背靠在矮牆上,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心裡不禁想,要麼他有毛病,要麼是真的見鬼了?他用手肘怼了祁書杭一下:“哎,祁杭,沒事吧?”
“書”是字輩,親近的朋友和長輩會省略中間的字,隻叫他祁杭。
祁書杭将張志強拉到走廊内側,鬼看不到的地方,對張志強說:“小強,我遇到麻煩了,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看到不幹淨的東西了,我需要你的幫助。”
張志強半信半疑,但還是說得爽快:“說吧,你需要我怎麼幫你?”
祁書杭:“你爸應該認識很多驅邪的人吧,什麼跳大神的,算卦的,你幫我打聽打聽,有沒有捉鬼的?”
張志強皺眉。他爸是考古學教授,曾參與過瑜嘉及周邊地區的考古發掘及鑒定工作,會在工作途中接觸到一些跟民間風俗有關的人,但這些人大多數是來招搖撞騙的,有真本事的人極少。
“我幫你問問吧,畢竟我爸才認識他們,我跟他們又不太熟。”張志強不确定道。
祁書杭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興奮地攬住他的肩膀,催促道:“就這麼定了!你盡快啊,今天回去就聯系!”
張志強邊點頭邊吐出含混的“好好好”,心卻懸了起來。
祁書杭第一次希望上課的時間能長一點,但是下課鈴聲總有打響的一刻,他故意讓張志強先走,借口說想補一會兒作業,等到班上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才走出去。天已經完全黑了,但學校裡燈火通明,剛走出教學樓的祁書杭一眼就看到樹下的身影,在被光強行撥開的黑暗中,這身影更像是黑暗的産物,冷調陰森,像某個非正常死亡的人遺留的餘調,失控的,不清醒的,像随時要拉人陪葬。
仿佛能感到祁書杭的目光和注視,樹下的身影轉了過來,簡潔的裝束小幅度動了一下,并不真切的臉上并沒有表情,顯得陰恻恻的,祁書杭看得害怕,同時深感渺小和無力。
他正處于瘋狂的頭腦風暴之中,他是走讀生,晚課結束後應該回家睡覺的,但是家裡有爸爸媽媽,他不想讓鬼纏上他們,不想将這鬼帶回家,可是若不回家的話,他還能去哪裡呢?網吧?酒店?好像都不能避免跟這鬼單獨相處,艾瑪,想起來更害怕了。眼看這鬼緩緩走來,祁書杭心裡擂鼓似的,有點手足無措。
鬼來到他的面前,保持友好的社交距離,問他:“可以走了嗎?”
祁書杭那是一萬個不願意,但是不敢義正詞嚴地拒絕,隻能迂回道:“我今天不想回家,我想···在學校留一會。”
“留下幹什麼?”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