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物嘶吼聲未消,便已在半空中化作霧氣散去。
許芳晴冷眼看着這一幕,半晌,才回過神。身形不穩地晃了幾下,許芳晴将劍撐在地上才及時穩住。喘過幾息,她朝江宿雪坐的地方走去,剛一起身,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地向後倒。
在摔到地面的疼痛來臨之前,她先聞到一陣冷香,而後便落入一片懷抱。看清來人時,懸着的心總算放下。
宋知鸢看着許芳晴的臉色,心中愧疚不已。
她是師姐,理所應當照顧和保護師妹,可因為自己大意,差點又害了許芳晴。宋知鸢轉頭看向她們穿過來的雜草叢,江宿雪臉色虛白,全身冒着冷汗,已經暈死過去。
宋知鸢喉中酸澀。她們若是再晚一會,她的師妹師弟可能都要死在這。
祝清方快步過來,先給江宿雪喂了幾顆藥,而後迅速趕到許芳晴身邊。從宋知鸢手中接過許芳晴。
殺妖耗了許芳晴全部精力,她傷得又重,在察覺自己被人接住之後便放松下來,喊了聲“師姐,”,便任由自己的意識漸漸模糊。
閉上眼時,許芳晴隻覺自己身前落下一片陰影,在冷冷的月光下顯得凄冷。
夜晚寒涼,祝清方心中确實凄涼。
他在踏入這裡時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宋知鸢懷中的許芳晴,下意識想要朝她去,卻忽然不敢靠近她。
他給江宿雪喂了幾顆藥後,便蹲在一旁,直到确定許芳晴閉上眼睛,才敢走到她身邊。
身為師兄,他從來沒有保護過她。
宋知鸢注意到他,擡頭看了他一眼,眸中映出祝清方的動作。
祝清方在許芳晴身前站了片刻,而後蹲下身子,從腰間的袋子中取了把小刀出來,放在手腕處,猛地劃拉一下,帶着體溫的粘稠頃刻流出,遮住腕上數不清的刀痕。
宋知鸢驚了一下:“你還沒放棄!”
祝清方笑了一下,沒說話,而是小心翼翼地将流着血的手腕遞到許芳晴蒼白幹裂的唇邊。
下一瞬,已經昏過去許芳晴宛若在瀚海苦行許久之後突然見到綠洲的人,無意識捧着他的傷口啜飲着。
赤紅的血将她慘白的唇染上血色,也将她毫無人色的臉頰暈出一點淡淡粉色。一口接一口的腥甜血液入喉,許芳晴面色肉眼可見地變好,身子也逐漸回暖,隻是仍未清醒。
祝清方抿唇,暗自歎氣。
醒來也好也不好。
醒來,他高興,可她會知道他又喂她血液,定會與他生氣。
昏迷着,他擔憂,可她不會知道他做了什麼。
自上次許芳晴知道祝清方曾給她喂過血後,嚴詞警告過他一番。
祝清方便歇了一陣,之後給她的點心裡加的血少了許多。點心的甜度味道都變了,許芳晴狐疑問他是不是又給她喂那些奇怪的東西了,他保證道沒有。
但怎麼可能沒有。
他的每一滴血,在入了她的齒尖後,便會化作一幅幅模糊畫卷。
他太想知道了,那畫卷上萬年赫然不變的素白與鮮豔奪目的色彩究竟是誰,又為何會變得模糊。
模糊的畫卷,在血液滑進她的咽喉後,又會清明一處。
祝清方沉默不言,隻悶頭給許芳晴喂血。
血腥味飄過來,刺得腹中生疼,江宿雪鼻尖微動,緩緩睜開眼,最先感受到的是喉中的藥的苦澀,混着從胃裡泛起來的腹水讓他感到一陣惡心,他當即吐了出來。
旁邊正照看他的池常清一怔,似是沒想到他會醒得這麼快,醒來還把藥給吐了。
江宿雪擦了把嘴,察覺到池常清模糊的視線,瞥了一眼他依舊蒙紗的眼睛,沒說話。
他默默将目光轉到前方。
祝清方已将許芳晴抱在懷中,神色惶惶,正要擡腳離開。宋知鸢拉了他一把,面上有些急躁,眼神落到他身後的草叢。
恰在此時,身後一陣窸窸窣窣,江宿雪循聲側頭,見兩人穿過茂密草叢踏入此地,一位青年,一位少女,皆着绛紫色長衫,腰間紅繩醒目。
兩人明顯是跑過來的,此時氣喘籲籲,紅繩跟着搖晃。
少年最先休整好,見此番此景倒吸一口冷氣,擡眼看向宋知鸢,道:“你和池師兄跑的太快,我們沒跟上,好在是趕過來了……”
他說着,目光落到昏迷的許芳晴身上,擔憂道:“泥妖已死,你這小師妹的傷耽誤不得,快些同我們進城,城中興許有人能救她。”
“我們熟悉地形,知道有條小路,速度能快些。”
宋知鸢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