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晴不知道,他已經要變成跟祝清方一樣的廢物了。
她不知道,看他的眼神比看祝清方的時候都少許多情緒,如果知道了,會不會踢開他。
他不知道。
所以盯着許芳晴的眼神就格外緊張。
許芳晴挨不過他這視線,轉而瞥向他挂着藍玉鑲金耳墜的耳朵,默然一會才“哦”了一聲。
雖說不知道江宿雪為何跑出去一晚上紮了個耳洞回來,但他身上血氣頗重,分明是在騙人。回來時還躲着師姐和池師兄,怕不是反派出去做什麼虧心事了。
許芳晴越想越覺得有理,就不願與他待在一處。
江宿雪身上的血氣重到她都能察覺到,方才祝清方一定察覺到了,卻一句話不說,許芳晴心說有異,便想着去找祝清方。
她走到門邊,剛一推開門,便迎面撞上一人,回過神後才細細打量一眼來人。十五六歲的紫衫少女,乖巧地站在她門口,睜着水潤明亮的眼睛,期期地朝房間裡面看。
見她出來,少女便往後退了一步。
許芳晴對江笙還是有印象的。
她被泥妖傷了之後,在來平陽城羌陰門的小路上,江笙那位叫江瓷的師兄幫了她們不少。
不過相比江瓷,江笙就顯得少言寡語,或者說,她根本不說話,總是亦步亦趨跟在江瓷身後,神情總是木然。
江瓷也護江笙護得厲害,基本不讓江笙靠近她們。因此,雖然同行幾天,許芳晴與江笙實在算不上熟悉。
許芳晴倒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門口。
她看了一眼江笙,笑道:“你這是在等我嗎?”
是關心她,特意來看望她嗎?
她期期瞅了半晌,但江笙沒說話。
許芳晴想了想,她在自己門口,也不會是等别人。房中江宿雪因為她跑出來還在發瘋,江笙看了一眼就顫巍巍躲到一邊,她更不可能是等江宿雪。
許芳晴很體諒地将江笙牽到一邊,樓下吵吵嚷嚷,熱鬧得很,不知道在幹什麼。江笙在這,她不好去找祝清方,便牽着江笙趴到欄杆邊。
從欄杆處往樓下看,發現一張桌旁圍了不少人,人群中有兩道身影相對顯眼。
許芳晴眯眼一看,才瞧出那是祝清方和江瓷,不知在談論什麼,勾唇笑得開懷。
忽然,祝清方一掀長衫,擡腳踩在桌上,桌上酒碗微微一震。
許芳晴大駭,她師兄怎麼可能有這種舉動!
她正準備朝樓下去,看看這兩人究竟在幹什麼,能逼得祝清方做出來這種行為,便聽一道清朗的嗓音傳上來。
許芳晴頓時知道他們在幹嘛了。
吵架。
因着彼此的師妹,但不知因何而起。
江笙此時愣愣地站在許芳晴身邊,對樓下的狀況不明所以。
樓下吵吵嚷嚷,許芳晴聽不清具體在吵什麼,想要阻止兩人。目光落到江瓷身上,忽然靈光伊莎,伸手推了推江笙,期期道:“你師兄在吵架,你要不要勸勸?”
江笙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茫然,不懂許芳晴的想讓她出面止幹戈的意思。
許芳晴歎了口氣,又問她:“那你要看熱鬧嗎?”
江笙沉默無言。
許芳晴瞥了眼她微微上翹的眉梢,心說她應該是高興的,便止住阻止樓下的人的想法,找個位置,牽着江笙安生坐下。
樓下,祝清方和江瓷仍在争執。
江瓷指着祝清方,道:“我師妹劍意淩雲!”
祝清方拍了下桌子:“我師妹劍法絕倫。”
許芳晴皺眉一愣,驚得張嘴。
劍法絕倫,是這樣嗎?
祝清方似乎總是對她很有自信,盡管她已經幾次差點死在妖物嘴下。
但她的記憶裡,她總是敗在妖物之下,而真正劍法絕倫的,那一抹素白身影,總在她眼前浮現。瑩藍熾浪,浪中生花。五顔六色,那不是她。
她正想着,樓下又有聲音傳來。
江瓷道:“我師妹武藝超塵!”
祝清方脫口而出:“我師妹武藝超群。”
許芳晴咳了一聲,若當真武藝超群,也不會趕路時累得要死,還差點栽在泥妖手裡。
她自己的情況她知道,隻是……許芳晴目光落在身邊的圓臉紫裙少女身上。
江笙渾然不覺她的目光,伸手拿起一塊荷花酥塞進嘴裡,臉頰鼓鼓,像一隻嘴裡塞了很多小食的倉鼠。她嚼了半塊,才察覺許芳晴的視線,眯眼對她笑笑。
這是許芳晴觀察到她的第二個表情。
在門口看到房間的江宿雪時,江笙臉上明顯是害怕的神情,而後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她的表情一直是木然的,知道現在,像是吃了她的荷花酥不好意思一樣,才對她笑笑。
江瓷說他師妹武藝超塵。
真的嗎?
許芳晴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的動作神情,看起來分明像是劍都握不住的孩子。
許芳晴要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便對江笙笑笑,告訴她點心噎嗓子,讓她喝點茶水。
江笙愣愣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嘴裡塞荷花酥。許芳晴就擦掉她唇邊的殘渣,倒杯茶水遞到她嘴邊,看她小口飲下,才又将視線放到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