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兩個人還在争吵,圍觀的人看熱鬧圍得越來越多,吵吵嚷嚷,久不安靜,不知又吵了幾個來回。
江瓷哼道:“我師妹貌美如花!”
祝清方拍了下桌子:“我師妹貌若天仙。”
許芳晴聞言不禁一笑,她感覺臉有些熱,便用手摸了把臉,又捏了一把江笙嫩生生圓鼓鼓的臉頰。
貌美,都貌美。
可愛,都可愛。
她現在有點想下去止住那兩人的争論了,這兩個師兄真是不會誇人。
許芳晴的腹诽樓下的人不知道,他們隻管争論了。
江瓷争吵間隙擡眸望了一眼許芳晴的動作,神色略沉,卻沒提醒她離江笙遠點。
因為笙笙與她在一處,看起來很高興。
可苦了他,與祝清方争論,實在不太好。
他瞥向祝清方,這人正同他争這些無聊的東西。
江瓷想了想,說:“我師妹很能吃辣。”
平陽城生活習性食譜上無辣不歡,笙笙從前摯愛他炒的辣子雞,可她如今看見他的辣子雞也隻會茫然看着,并不張嘴,也不說話,也不叫他阿瓷。
并且最近不知為何,她尤其喜歡荷花酥,總是想來這裡。
祝清方聞言笑了笑,他摸到腰上的袋子,裡面備着幾包點心:“我師妹無甜不歡。”
許芳晴想了想,這下終于有條她能對上的了。她看了一眼茫然的江笙,順手拿了祝清方做的荷花酥遞到她嘴邊。
江笙怔了一會才張口咬下一點。
許芳晴問她好不好吃,她沒說話,許芳便自顧自把一整塊放進她冰涼的掌心,而後低頭,繼續看下面的人吵架。
方才的茶水江笙已喝完了,許芳晴又給她倒了一杯,順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茶水加了花蜜,也是甜的。
看戲,總得配點吃的喝的。邊吃邊看,江笙愉悅地晃腿,許芳晴美滋滋的。她醒來之後備受泥妖折磨,如今殘餘妖氣清了差不多,她許久沒這麼舒适過,像是重新奪回身體主導權一樣。
兩個人本來悠哉悠哉,直到兩人争論到下一句。
樓下,不知江瓷說了什麼,祝清方沉默許久,就在許芳晴不滿他對不回去時,便見祝清方擡頭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他低頭理了下自己的頭發,呼吸重了些,挑眉微微一笑。
許芳晴心漏跳一拍,隐隐覺得不對。
果然。
樓下,祝清方忽然聲音拔高:“我師妹,愛慕師兄,不能自己!”
圍起來看戲的人愣住。
樓上許芳晴:“?”
方才悠閑的腦子頓時一團漿糊。
她嘴裡的酥點已經吞了一半,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扒着荷花酥盤子的手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用力,整盤點心連帶盤子啪嗒落地,瓷片碎裂聲音脆亮,在滿室寂靜中格外突兀刺耳。
樓下圍觀群衆頓時擡頭,視線落到僵硬地許芳晴身上,江笙也看着她,十分茫然,像是不懂她為何反應如此之大,甚至打翻了自己喜歡的酥點。
視線落處不同的,隻有許芳晴和江瓷,兩人的目光都在祝清方身上。
江瓷眸中帶着戲谑,反應一會後才變了眼神,眸中譏諷消失,轉而深處一根手指着他,嘴巴一張一合,沉默半晌,才開始磕磕絆絆,卻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像是被祝清方氣的。
好半晌,他終于憋出來一句,笑着道:“祝清方,你……禽獸不如……”
江瓷想罵他,能對師妹起心思的人,算什麼東西。可他瞥了一眼江笙,話便止住了。要說起來,他應該比祝清方更不算東西。
祝清方始終注意着江瓷的神情,隻看他看到江笙之後便神色微變,對他的辱罵并沒有多在意。
他在意的隻有許芳晴,他擡眸看她,便撞上她炙熱的視線,從不可置信、憤怒,最後面色頓紅,羞赧地躲開他的視線,但還是忍不住看他。
祝清方眼尾不自覺彎起。
跳躍來的視線許許多多,許芳晴朝樓下看,隻看得到對她盈盈淺笑的祝清方。
淺淺笑意,躍上眼角與唇畔,一件白裳處在人群中央,琥珀色瞳光被映得熠熠生輝。
太熟悉了。
這樣的目光與身影,她一定是見過的。
就連他那句話,她也曾聽過,類似的話語,就像“是我,愛慕阿清,不能自已。好不好?”
但何時聽過,許芳晴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她如今隻體會得到自己胸口滾燙,心跳得飛快,幾乎要躍出來。
祝清方居然說她愛慕他,還不能自己?!
他怎麼知道?
許芳晴很難說清自己現在的情緒,或許是憤怒多一些。祝清方大庭廣衆之下講揣測出來的她的心思昭告衆人,她不喜歡。
她也說不上自己對他的感情,一直以為兩人隻是師兄妹來着,可方才祝清方忽然挑明了說,當衆說,究竟真心還是在戲弄她?
祝清方不會戲弄她。
許芳晴忽覺臉頰熱辣辣的,像是曬多了仲夏的日頭,當然沒有到曬傷的地步,不然就要疼了。
祝清方也不會讓她疼的。從青雲門一路到這裡,他總是對她照顧有加,體貼入微,悉心呵護。渴了餓了,累了熱了,照料得很仔細,十分遵守他騙她拜入青雲門前的承諾。
既然如此,她喜歡他,好像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花費一點時間想通之後,許芳晴忍不住扯開嘴角,視線跟着正越過人群上樓的祝清方,正要擡腳走向樓梯口,袖子忽地被人扯住。
許芳晴回眸,便看到江宿雪一臉怒氣。他真的氣得要命,胸腔起伏連帶肩頸,藍玉耳墜晃得停不下來,響亮清脆。
襯得他本就白的臉色更加慘白。
那雙眼睛又在漆黑與冰藍間轉換,如今還多了點血色,活生生像要吃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