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箱裡露出木色的信封,長長的一條。
那是一封信。
春樹的心跳驟然失序,她緊張地打開信箱,抽出這一封珍貴的信箋。
信封上寫着“春樹親啟”。
是寄給她的!
春樹緊緊奪了信大步往樓上跑,房門開了又關,春樹坐到書桌前(說是書桌,也不過是小小的一方桌子,勉強能夠放幾本書),她深呼吸,猛地拆開那封信。
“春樹:
你好。
冒昧來信,打擾片刻時間。
實不相瞞,我是《燈》的一位讀者,自上月在期刊上讀到《燈》後,驚豔無比,一發不可收拾,竟興奮至今。
本來隻是偶然的一瞥,卻驟然深陷在作者編織的文字中,我拜服于作者的才華與精巧的構思下,以至沖動之餘,在午夜時分寫下了這封冒昧的封信。
我很喜歡《燈》的立意,為此反反複複将這篇短文讀了許多遍。小說發生在改革開放後,主角想方設法要為貧苦的小村帶來新時代的電燈,希望能用燈來照亮村子裡的每一條路,故事圍繞此而展開。主角們遇見了一道道阻礙,可那些磨難都未叫她們放棄。在我看來,小說的主角正象征着那個自強不息的時代,她們勤勞奮勇,遇見再多挫折、再困苦,也絕不輕言放棄,她們都是時代背景下偉大的小人物。故事的結尾,街上的路燈終于成功亮了起來,而她們心中的那一盞燈何嘗不也盡情燃燒着,明亮如白晝。
隻要信念在,燈就永遠不會熄滅。
我在深夜感動落淚,不知不覺,東方既白。
我心想,能寫出這樣文字的作者,必定有自己獨特又深遠的想法,我讀到文字裡悲天憫人的情懷,實在忍不住想與作者交流,所以貿然寫信給你。相信在不遠的将來,春樹你将會擁有一大批的讀者,她們都揣摩你的文字,欣賞你的藝術,而我肯定會一直支持你,支持你的文字。
也希望你一切都好,身體健□□活愉快,可以一直寫下去,不放棄文字,希望你心裡的那盞燈,也可以一直明亮如白晝。
言語淩亂,但還是萬分感謝。
暮雲”
讀完,春樹淚流滿面。
她第一次有被他人認可的感受,這與在報紙上看見自己的文章被刊登又有所不同,那種刊登雖看似像邁過了門檻,卻仍然讓人迷茫,終日擔憂蒙塵的才華無人知曉,無人賞識。
而今,從遠方傳來了來自讀者的肯定——她的文章,是有人喜歡、有人欣賞的。
這是春樹第一次收到讀者的來信,這封信像一針強心劑,及時雨般地注入春樹脈搏,使春樹那顆漸漸衰弱的心又恢複了跳動,跳動得比以往更為熱烈,春樹感到無比振奮。
有讀者給她寫信了,她的作品為他人所認可了!
她不是失敗的,不是一無是處的。
春樹又将這封簡短的信認認真真讀了四五遍,而後鄭重提筆,在那個深夜,她要給這位署名暮雲的讀者寫一封回信。
直到裴若初停下手中的筆,季雨桐才回過神來。
縱使裴若初仍穿着自己的衣服,手邊也沒有合适的道具,卻分明能在她身上看到春樹的靈魂。
那樣的純粹熾熱,掙破了頹靡,升華出明亮的精神。
“演得很好。”季雨桐真心實意。
裴若初抽了幾張餐巾紙蓋在眼睛上,剛剛的哭戲雖算不上聲嘶力竭,但到底勞神費力,她需要花一些時間平複情緒。
“達到你的要求了嗎?”
緩過勁來以後,裴若初問。
當然達到了,甚至超出預期。
然而季雨桐并沒有正面回答她:“可以講講你對這段戲的想法嗎?”
裴若初微一點頭,道:“《相逢》這個有些灰蒙蒙的故事裡,春樹是故事的主線,她純粹待人,純粹寫作,電影灰色的基調也變得明亮了起來。純粹的靈魂是天生的,我動用再多的技巧,倒不如更入戲一些,盡我所能地入戲,讓自己保有這一份純粹。”
空氣中微妙因子彌漫,因為剛才動情的哭戲,裴若初的眼睛和鼻子仍然微紅,此刻看上去格外脆弱,格外……好欺負。
季雨桐不禁想起那天晚上,裴若初青澀地跪在床上,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歡愉,隐忍着輕聲哭泣的模樣。
當時裴若初的眼淚,點點滴滴,像潇湘淋漓的夜雨,打濕了她的心。
“這個回答還可以嗎?”
裴若初眼神認真,打斷季雨桐不合時宜的走神。
季雨桐尴尬地咳嗽一聲,收起飄忽的心思:“那就定下來吧,最早什麼時候可以進組?”
裴若初打開日程表算了下:“應該要下個月了。”
“好,過兩天正式試戲,定妝,走流程簽合同。”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季雨桐忽然說。
裴若初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對上季雨桐認真的眼眸。
随後,她聽到季雨桐一字一句道:“在電影拍攝期間以及上映後,你和我父親的關系不能曝光,你們,更不能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