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桐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以說說為什麼嗎?”
因為方才的入戲,此刻裴若初的眼眶還泛着紅,顯得柔弱而無害。
隻是真正柔弱無害的人,又怎麼會試探這麼久。
季雨桐直言:“我拍的是不賣座的文藝片,題材又小衆,過審都難,賺錢本來就不容易,你要是再給我添把火,到時候能賠到姥姥家。”
裴若初輕輕笑了,她笑的時候,會露出小巧的虎牙,溫婉中帶了三分甜美。
“隻是這樣?”
季雨桐不解地看着她。
“條件裡,包不包括禁止和季承夜發生關系?”
“裴若初!”
心事被戳中的羞憤頃刻點燃了季雨桐。
裴若初卻鎮定自若,她又拿起水杯,勾唇反問道:“你好像很少直呼我的名字,生氣了嗎,桐桐?”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不待季雨桐再發怒,裴若初突然說,“前提是,在我需要的時候,配合我一下。”
季雨桐沒有聽懂:“需要什麼?”
裴若初不答,她低頭抿了一口溫水,而後勾住季雨桐的脖子。
下一秒,季雨桐唇上一軟,溫水汩汩渡進了她的口中,裴若初的舌尖在她口中大膽試探着,唇齒交融間,季雨桐渾身發燙。
一吻結束,兩人的氣息皆有些不穩。
“這種需要。”裴若初抵着季雨桐的額頭,喃喃自語。
方才攝入的酒精像是一粒火種,火種被裴若初的深吻點燃,此刻在季雨桐身體裡盡情燃燒着。
“之前不是說,當作這座城市每天都會發生的日常?”
季雨桐咬牙。
裴若初笑得撩人:“每天皆是日常。”
那火終于燒遍了季雨桐全身,星火燎原,漫山遍野,季雨桐反客為主,捏住裴若初的手腕将她壓在沙發上,大膽地覆上她的唇,裴若初手中的玻璃杯來不及放下,滾落地毯上,杯中的水傾倒如潮,濡濕一片,無人将它拾起。
燈影婆娑,暖黃的光暈落在兩人身上,遠遠望去,仿若一對交頸鴛鴦,纏綿悱恻。
季雨桐于裴若初編織的溫柔陷阱漸陷漸深,卻在裴若初将手探進她衣服下擺時清醒過來。
她捉住了裴若初作亂的手,狠狠忍住将裴若初撕碎的沖動,拉開距離:“你……”
“不喜歡這樣嗎?”
裴若初還陷在沙發裡,她伸手擦了擦唇上的水漬,臉上沒什麼表情。
“今晚也喝醉了?”
上次,裴若初就是以喝醉為由,和季雨桐胡天胡地。
第二天醒來後還翻臉不認人,季雨桐腹诽。
沉默半晌,裴若初道:“沒有。”
季雨桐忍着極大的誘惑撇開了眼,她的目光欲蓋彌彰,落在被水浸濕的地毯上。眼前似有陰暗交錯的光影,重重疊疊,季雨桐費了好大力氣,也看不清楚地上水漬的形狀。
季雨桐忽然意識到,喝醉的人其實是她自己。
醉意漸濃,季雨桐阖上眼,由着自己的性子,輕聲道:“如果是這樣,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室内靜谧,季雨桐的聲音,擲地可聞。
時間空洞地熬成一灘漿糊,延長了難耐的寂寞。
許多時候,人與人之間往往連再見都不說一句,便心照不宣地各奔東西。
曾經親密無間的人會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離去,并不一定是不再珍重彼此了,隻是相互聯系的門被時光推搡着逐漸關上,太沉重,回來的路千難萬難,而出去的人還有自身未完成的使命,漸漸的,門外的人再難想起還有那樣一扇門,而門裡的人苦苦等待,也隻是等一扇再不會被打開的門。
即使若幹年後,她們再遇見,也是在廢墟上重新建立起一道新的門,那是不同的場景,不同的門。
曾經的心意相通早已經埋在廢墟底下,不會重見天日。
見裴若初仍不說話,季雨桐以為自己得到了對方的答案,她搖搖晃晃地起身:“我該走了。”
裴若初仿若大夢初醒,她攔住季雨桐:“這麼晚了,你還喝了酒,就在這兒休息吧。”
“向晚還在酒吧,我要回去找她。”季雨桐去意已決。
她正往門口走,腳下忽然一頓,裴若初不知什麼時候也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桐桐,你在躲我。”裴若初笃定。
季雨桐被戳破,無奈地劃清界限:“電影的事情談完了,我們沒什麼好聊的了。”
“我們隻能聊電影嗎?”
自然不是的。
季雨桐渾身冷了下來。
她們從前,一向是無話不說的。
可早已經不是從前了。
她們之間,空白的時間太久,久到季雨桐已經不确定裴若初還是不是當年的裴若初,或許裴若初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如今她還與裴若初不鹹不淡地坐在一起吃頓飯,甚至若是她們願意,也能夠心平氣和地聊上三兩句生疏近況,好似兩人都還記得起當年的情誼。
可唯有她們二人知道,曾經的開心往事,那些靈魂與靈魂的促膝長談,都隻是曾經了,連接她們的大門已經關閉,她們表現得再熟稔,也回不到過去。
季雨桐掙脫開裴若初的手,走到玄關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