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大雨過後,第二日早上的天氣倒是很好,雨過天晴,碧空如洗,顯出秋日的晴朗。
季雨桐的鼻梁上架了副黑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隻是觀察能力強的人還是能發現她眼鏡下的黑眼圈。
比如宮徵。
“季導今天怎麼看着略有些疲憊呀?”
宮徵穿着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此刻正坐在季雨桐旁邊的小闆凳上咬着半塊三明治,她的戲份在下午,因而臉上未施粉黛,像個不谙世事的女大學生。
“今天來這麼早?”
一鏡結束,季雨桐沒有回答宮徵的問題,反而問她。
宮徵的眼睛亮了亮:“我聽說今天我的第一場戲就是和裴影後搭,和她演對手戲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我要好好表現的。”
“何況,這是您的電影,我不好太遲的。”
季雨桐挑眉,不解:“你怎麼看起來這麼怕我。”
宮徵讪笑:“您還記得拍《遠山》的時候,您都是怎麼罵我的嗎?”
季雨桐想了想,恍然大悟:“說你怎麼不直接在片場買張床,說你幹嘛不抱着枕頭爬山。”
“這怎麼能叫罵呢,”季雨桐嘲笑她,“這是事實啊!”
宮徵氣地直跺腳。
參照拍攝流程,今天晚些時候,要先拍暮雲與春樹的場景。
兩位女主角都已經到了,早場裴若初幾乎都得在景裡,一遍又一遍地走過一個又一個鏡頭,她向來是敬業的代名詞。
業界多有傳聞,裴若初參演的電影,即便有時候沒有安排裴若初的戲份,她也會提前來片場觀摩。
以前季雨桐不以為意,如今她知道,這是真事。
宮徵的準時卻是出乎季雨桐意料的。
與宮徵合作過一次的季雨桐心裡有數,這位冉冉升起的新時代小花是出了名的拖延症。
今早沒有宮徵的戲,季雨桐本以為她不會來。
倒不是說宮徵态度極差要端着流量小花的架子耀武揚威,而是她确确實實——有時候太早了起不來。
這時代的年輕人通常都會面臨如此現實的問題:約好了八點鐘,卻苦于殘忍又直白的生物鐘,按掉無數個鬧鐘才換來在七點三十分醒來,還要與腦袋中的鈍痛再和解一番才能掙紮着起床——換而言之,也就極有可能要錯過來不及趕赴的行程。
宮徵正是其中“翹楚”。
但沒有人架得住宮徵那張臉,很多時候,人們願意為這樣一張臉買單。
宮徵身上有一種導演們夢寐以求的氣質,一颦一笑一擡眼,乍一眼似乎平平無奇,下一秒回想起來,卻耐人尋味。
她就是天生吃這碗飯的。
人們總是對美麗的臉有着更高的寬容度,宮徵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入行五年,已算得上國内流量最大的小花之一,演藝之路順風順水。
宮徵雖以電視劇出道,但絕不是沒有演技還吃不了苦的的花瓶,她前年試圖轉型大熒幕,與季雨桐合作拍攝《遠山》,口碑爆表,直接讓宮徵站穩了腳跟,《遠山》也一躍而成為了業界公認的轉型成功之作。
兩人有着《遠山》時就攢下的默契,況且宮徵是一位好演員,在季雨桐這兒,她願意給對方一點合理限度内的特權。
閑聊間,裴若初下了戲,朝着二人的方向款步而來。
季雨桐漫不經心地擡眼,意外撞進裴若初清炯的眼神裡,心裡竟莫名生出一種被抓包似的膽怯。
不知怎的,她感覺裴若初的眼神略微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季雨桐收斂了表情,微垂着腦袋,留心聽裴若初的動靜。
此刻兩人一坐一站,季雨桐的視線約與裴若初腰際的高度相同,視線裡,曼妙纖細的腰肢搖曳而來,仿佛生了靈魂與季雨桐遙遙對望,季雨桐心跳加速。
“怎麼?”宮徵瞧見季雨桐略微忐忑的樣子,不明所以。
季雨桐裝出鎮定自若的樣子:“你夢寐以求的搭戲對象來了。”
宮徵回頭,眼睛一亮:“裴老師。”
季雨桐再順着宮徵的目光望去,裴若初身上的意味不明已經不見了。
“你好。”裴若初朝宮徵微微一笑。
下了戲後,裴若初逐漸從春樹身上的那種隐忍中抽離,連表情都輕松許多。
随後,裴若初柔柔的目光落在季雨桐身上,如暖融的風将季雨桐包圍,她沒有再說話,隻安靜地站在一邊。
場面突然沉斂下來,好似存在着無形而特殊的領域,季雨桐和裴若初在裡頭,有着自然又私人的相處模式,而宮徵從外頭往裡看,朦朦胧胧,霧裡看花。
宮徵琢磨出一些微妙,嚼完最後一點三明治,飛也似地走了:“我去補妝。”
片場其他人各司其職,也不來打擾,天地間仿佛隻剩下裴、季二人。
離下一場戲開始還有一小會兒,季雨桐在心裡暗暗算着,她們還可以再聊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