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道路很長,人們生命中的每一秒鐘、每一天的累積都在為自己所期冀的理想之路而努力,也因此,對岔路口的選擇會在無形間決定人生的方向。站在岔路口,意味着人們面對的是十分珍貴的機遇與可能,也許前方就是人生的轉向。
可岔路口紛繁複雜,稍縱即逝。
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動地選擇了未來的方向,然後稀裡糊塗地在迷失的方向上走過了漫長的歲月,到最後才幡然醒悟,自己的一生,不過虛度。
也有人行到半路開始後悔,拼了命地轉彎想走上另一條路,卻繞一大圈也難回曾經。
果斷勇敢地做出選擇後,能不後悔、不放棄、意志堅定地繼續走下去的人,少之又少,卻往往隻有這樣的人,才會離她們心裡的目的地越來越近。
回過頭來,春樹發現二十多年來的人生,看似沉靜如水,實則布滿大大小小的岔路,那是她人生中數不盡的選擇。
她選擇了寫作,選擇了來北城,選擇了堅持下去,她走上了自己選擇的那條獨一無二的路,直至今日。
因此,當春樹意識到岔路口就在眼前,她開始小心謹慎,開始猶豫不決。
春樹覺得自己好像在玩闖關遊戲,眼前的這封信是她遊戲中的角色開啟了一條線路,她能看到這條線上的無限驚喜,也能預感到可能的失敗。
機會稍縱即逝,你會勇敢地牢牢握緊,還是任憑它如沙一般被風吹散在天涯?
春樹思考了一晚上,給暮雲寫了回信。
“暮雲:
首先,十分感謝你的邀請。
想必你也看得出來,我是一個非常内向的人,每日鮮少與他人交際,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同文字對話,單調的日子過得久了,也習慣每日這樣波瀾不驚的生活。
寫作像太陽一樣,它的光芒照耀着我,指引我朝着目标前進,筆下的每一個字都是我勇氣與夢想的見證。我本以為,我的世界裡可能隻會有寫作,我拿它當畢生的事業,雖也曾設想過放棄,但好歹堅持到了今天。
或許,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你。
沒有在信與信之間感受到你的鼓勵,沒有你我觀點與觀點的互相碰撞,我不會是現在的我,我寫下的文字也不會是現在的文字。
我一直是膽小的人,謝謝你讓我勇敢面對世界。
直到遇見你,我才明白無論是多孤僻的人類都需要心靈上的交流,你是我黑夜裡的明月。
這世上有一個人與你同頻,認真傾聽你的想法,讀懂你的文字,多麼難逢。
實不相瞞,當我知道我們身處同一座城市時,我是十分開心的,這意味着我們有可能,哪怕僅有幾萬分之一的可能,曾在街上擦肩而過,将來也會有幾萬分之一的可能,在街上偶然相遇。我曾想,哪怕擦肩而過的時候我們認不出彼此,也是一種難言的美好。
在擦肩的陌生臉龐下,竟是如此熟悉的靈魂,光是想到這種可能性,都讓我心神顫栗。
可當我收到你的來信,得知你有同我見面的意思時,我忽然意識到,我的想法是多麼固步自封。
我是多麼膽小如鼠的人啊,隻在自己的世界裡幻想,從不敢奢望月亮降臨我面前。
有很多難言的情緒在我心裡亂竄,勇敢的,打退堂鼓的,到最後,我決定遵循我的内心,我也想見你,自從你第一次來信,我就想見你。我想我們的交流可以不用隔着時間和信紙,我想和你面對面說一下午很長很長的感悟或是廢話,我想,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
可以的話,請來信告知我時間地點,我一定會準時赴約。
春樹”
寫完信時,天色既明,窗外有淺粉色的雲。
一夜沒睡,春樹的精神卻很好,前所未有的期待充盈着她的身體,使她不覺得疲憊,她又将内容認認真真地謄抄一遍,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品。
再也沒有更确定的事了——
她想見暮雲。
“春樹挺勇敢的,像是在無數條世界線中抓住了一瞬間的可能。”
季雨桐有所感。
下了戲的裴若初聽見了季雨桐的說法,忽而問她:“你會嗎,會去抓住這一瞬間。”
季雨桐怔了怔,下意識回答:“應該不會吧,比起春樹,我可能因為謹慎而更猶豫。”
面對命運的分岔路,成功與悔恨隻在一瞬間,季雨桐習慣于被命運推着搡着往前走,很難遵循自己的内心。
季雨桐想,她大概是個悲觀的人,她的觀念裡,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被标明了價格,眼前的歡樂總有一天會化為遺憾。
如果是她自己,應該做不到像春樹那麼勇敢。
“其實春樹也是謹慎猶豫的人,不然她不會想一整個晚上。”
裴若初凝望着她。
季雨桐躲開了裴若初的視線,她感覺到裴若初話中有話。
正當季雨桐不知該如何作答的時候,宮徵忽然粗神經地接話:“裴老師以為春樹當時是怎麼想的?”
“我覺得,春樹的想法都寫在她給暮雲的信裡了,一定要形容的話,春樹的那些情緒或許更像是一種對人生的感謝。”裴若初說。
“裴老師好厲害。”宮徵目光崇拜。
“别聊了,快去準備一下,接下來是你的戲。”
季雨桐轉過頭,假意笑着輕輕推了宮徵一把,催她去走位。
宮徵回過頭來,沖她比了一個鬼臉,張牙舞爪的。
“你們兩個,關系挺好。”
季雨桐的視線回到身旁。
身旁的裴若初臉上沒有表情。
季雨桐忽然想起之前裴若初不明所以的眼神,此刻不禁解釋道:“畢竟和宮徵合作了《遠山》,也算認識了一段時間。她沒什麼架子,人挺好的。”
“這些年,桐桐有非常親近的朋友嗎?”
裴若初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