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談會怎麼樣?”
“還挺好的,”春樹想了想,“和一些之前隻在刊物上見過名字的編輯、作者們交流了,挺有收獲的,還上台領了獎。”
“沒有因為人太多而不适應吧?”
很多時候,當你意識到有人在等待,在關心,在毫無保留地為你付出,你會有一種無法為外人道哉的感動。
眼下,春樹正經曆這樣的時刻。
她發自内心地微笑:“沒有。”
約莫兩三分鐘後,她們回到房間。
關上門後,春樹感覺空間忽然變得狹小,連空氣都有些稀薄。座談會上胡思亂想的内容和眼前的身影重疊。
春樹方寸大亂。她竟然起了擁抱暮雲的沖動,像一個冒冒失失的登徒子。
一直以來,春樹以為自己做到了一個朋友應該做的,可回過頭來,原來不是,她隻是試圖扮演朋友的角色,來掩蓋自己内心所有的蠢蠢欲動。
像是撥雲見月,此刻的春樹終于再清楚不過了——她喜歡暮雲,全世界,她最喜歡暮雲。
“怎麼啦?”暮雲似乎發現了春樹的不在狀态。
“沒事,座談會接收的信息有點多。”春樹打了個馬虎眼。
“這樣……”
暮雲忽然轉身,抱住了春樹。
這個擁抱很短,或許不到兩秒鐘,在春樹還沒反應過來時,暮雲就已經松開了手。
春樹來不及握住。
“這樣,會自信一點嗎?”
暮雲笑意盈盈。
“你怎麼……”
春樹漲紅了臉,語無倫次。
暮雲盯着春樹慌亂無措的眼睛,安撫她:“你很棒的,阿樹,我從前一直支持你,以後也會是,我真的很希望你的文章能被更多的人看到,能有更多的人懂你、欣賞你。”
“我悄悄給你買了一個小蛋糕,一起慶祝你寫作生涯的重要一天吧?”
暮雲轉身,去冰箱裡拿出了小蛋糕,她打開外封的盒子,蛋糕上寫着“Happy”,還做了一棵樹下有一本書的形狀。
“希望你開心,”暮雲将塑料刀遞給春樹,“切蛋糕吧。”
春樹久久不能語。
來到北城後,春樹沒有哭過。
被編輯們退稿、窮到住地下室、被同行挖苦嘲笑……再大的挫折,再困苦的現狀,再糟糕的人生,她都沒有哭過。
可當她接收到暮雲毫無保留的鼓勵,那些年的努力辛酸與隐忍忽然有了化成眼淚的沖動。
在迷茫的那些年裡,春樹問過自己很多次,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是寫出來的作品能有人欣賞,還是能在北城紮根,有一個溫馨溫暖的家,是追逐夢想,還是活在當下,又或者是愛與被愛……
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答案,春樹沒有找到她自己答案。
但春樹想,或許她已經走在追逐答案的路上。
“謝謝你。”
春樹至今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再也沒有比此時更有勇氣、更有希望的時刻了。
她起手,将蛋糕一分為二。
“這段戲會不會太隐晦,因為大部分的感情線索都沒有對話,沒有旁白,春樹的感情雖然很多,但好像隻能通過眼神、肢體語言和最後那一句謝謝你來體現。”
“很多感情,大概都是在不言中,話說多了,反而不好,無言才能讓觀衆用心感受到飽滿的情緒。”季雨桐道出自己的理解。
裴若初點頭:“我明白了。”
“隻是,我不太明白這樣的感情,太純粹了,我有些難入戲……”
“感情,不應該純粹嗎?”
季雨桐突然打斷她。
裴若初一怔,像是根本沒想過季雨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應該的。”
半晌,裴若初終于回答。
“可能是我不純粹。”
她笑了笑,看上去莫名的落寞,像秋末凋落的落葉。
季雨桐注意到裴若初臉上的落寞,心中警鈴大作。
面前的人給出了似是而非的回答,使得季雨桐又想不顧一切地問一些不該問的問題。
上一回,她沖動地開口,卻沒有被正面回應,隻得到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和“我依然把你當作我最親近的妹妹”這冠冕堂皇的答案。
此刻,電影與現實巧妙又虛妄地重疊交錯,春樹發覺自己愛上暮雲時的心境,何嘗不是季雨桐此時的心境。
與裴若初重逢之後的場景在季雨桐腦海中一幕幕掠過,季雨桐心跳如鼓,想要望穿裴若初幽深的眼睛。
“所以,是不純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