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們踩在一樓的地闆上,季雨桐終于松了口氣。
拍攝即刻中止了。
半小時後,季雨桐帶着裴若初來到某家私人醫院。
醫院的檢查結果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裴若初腰側的傷口雖然猙獰,但的确如裴若初自己所言,隻是皮外傷。除了腰腹處的傷口外,裴若初身上其他破皮紅腫,小傷無數,還要再加上左腳踝扭傷,右手韌帶輕微拉傷,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但好在,都算不上特别嚴重。
唯一存在變數的,是由于木刺劃開了一道大口子,有幾處紮得比較深,裴若初腰側受傷的皮膚被縫了好幾針,恐難再恢複如初。
醫生也直言,以後傷處或許會留疤。
季雨桐看見裴若初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看見裴若初腰腹處慘不忍睹的破口。
内心深沉的内疚與負罪感夾雜着,一點一滴地吞噬她。
季雨桐低着頭,不知該怎麼面對裴若初。
“怎麼這副表情,”裴若初留意到季雨桐臉上快要哭出來的神情,無奈地笑笑,“醫生都說了沒事。”
醫生同裴若初相熟,說的話不會有假。
季雨桐攬責:“是我過于自信了,沒有讓攝影組再檢查一下安全隐患,導緻出了這麼恐怖的事,對不起。”
裴若初伸手夠到季雨桐的指尖,輕輕将她拉到自己身旁:“不怪你,是運氣不好,剛好攝像機沒固定好,加上那截樓梯也不太結實。”
事故發生的第一時間,片場就排查了攝像機掉落的具體原因。
那台攝像機是新架的,時間匆忙,沒固定牢,支撐攝像機的吊臂螺絲松動,導緻攝像機在使用過程中不堪重負,直接帶着吊臂一起掉下來。
攝像機太重,架得位置又高,突然這樣砸下來,木質樓梯支撐不住。
光是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季雨桐都一陣後怕。
要不是裴若初本能地往後躲了一步,那麼重的攝像機就會砸到她身上,後果就不是現在這麼簡單了……
“真的沒事,隻是拍攝進度要耽擱幾天了。”裴若初溫聲勸慰。
季雨桐搖搖頭:“那都不算什麼,你的安全最重要。”
“開機之後,每天燒的都是錢,怎麼會不算什麼。”裴若初歉聲說,“還有就是,答應好要請你看《遊走的時間》,暫時不能一起看了。”
季雨桐忙道:“沒事,你總會在的。”
她答完後忽然愣在原地。
裴若初會一直在她身邊嗎?
無論如何,因為這次突發事件,《相逢》的拍攝計劃無限期地暫停了。
春樹這一角色貫穿整部電影,裴若初無法出場,電影幾乎無從拍起。
從醫院出來後,季雨桐和鄭綿一起,将裴若初送回寒山酒店。
除了枕山的那套别墅,裴若初在鲲城沒有購置房産,不拍戲的時候便長住酒店。這還是受傷後裴若初告訴季雨桐的,不然,季雨桐什麼都不知道。
裴若初雖然有助理,但她習慣獨居,也不喜歡别人侵入她自己的領域,即使受傷,她也并不打算要他人來酒店照顧起居。一路上鄭綿無數次的自薦,都被裴若初拒絕。
季雨桐本也想給裴若初請個護工,但看裴若初如此堅決的态度,季雨桐知道拗不過她,嘴上便沒再提。
隻是她心中仍難免擔心。
季雨桐的糾葛全都寫在臉上,落入裴若初眼底。
“沒事,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我自己也會小心,”裴若初眼波流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來看看我。”
季雨桐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
驚慌一場,忙碌半天,确認裴若初一個人無慮後,季雨桐回到春台苑。
忙碌的時候沒有感覺,等一靜下來,季雨桐才發現這棟房子太空了。
空蕩蕩的,隻有書和電影,還有季雨桐自己。
關上燈後,寂寞蔓延發酵,季雨桐像一顆發黴的糖,随着漫漫長夜一分一秒腐爛。
季雨桐雖然呆在自己的房子裡,卻無時無刻不挂念裴若初的情況。
受了那麼重的傷,肯定很痛吧?
還可能要留疤,她會不會難過?
季雨桐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經年之後,她對裴若初的愛意,早在她沒察覺的時候已經死灰複燃,如今,正熊熊燃燒着,一如懸在空中的烈日。
入睡時,季雨桐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就是白天裴若初從樓梯上掉下來的場景。
她心裡挂着事,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一早,季雨桐還在想找什麼樣的理由去探望裴若初。
沒想到裴若初來了電話。
“桐桐。”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季雨桐的心輕輕揪起:“你的傷感覺怎麼樣了,行動還方便嗎?”
電話那頭,裴若初輕輕笑了聲:“傷口挺疼的,走路也不方便,但難得清閑,就當放假了。”
“就是有點想吃水果。”
季雨桐聽着那端清淺的呼吸聲,半晌,歎了口氣:“我等下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