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桐蹙眉,直覺裴若初是因為傷口的影響連削蘋果都困難,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這段時間真的不需要雇個人照料你嗎,鄭綿來跟你一起住我也放心一點。”
“我看起來這麼弱不禁風嗎,”裴若初莞爾,“隻想你幫我削個蘋果而已。”
季雨桐耳廓微癢,從自己帶的果籃中挑了個紅彤彤的蘋果,默不作聲地安靜削皮。
“我一個人習慣了,不太喜歡别人照顧我,鄭綿隻是我工作上的助理,不是生活助理。”裴若初解釋。
“要是擔心我,不如多來陪我,我一個人天天呆在酒店裡也挺無聊的,”裴若初盯着季雨桐如蘋果一般紅的耳朵,“你來了還能跟你一起看看電影,讨論讨論。”
隻是讨論電影嗎?
季雨桐心裡悶悶的,卻又有歡喜悄悄溢出。
她在裴若初心裡,到底還是不同的吧?
往後的幾日,季雨桐每日準時拜訪寒山酒店。
第一天見到季雨桐,門後的裴若初笑意盈盈,邀季雨桐進來。
第二天,裴若初直接把另一張房卡遞給季雨桐。
“走來走去扯到傷口很痛,下次直接刷進來就好。”
季雨桐默默接過。
隔天,她熟門熟路地開門進來,把熱騰騰的早餐放在茶幾上,等裴若初用完早飯了,季雨桐再給裴若初換藥。
短短三天,裴若初腰側的傷口仍然無比猙獰,沒太大起色。
季雨桐看見如攀爬蜈蚣般扭曲的傷口,回想起當時裴若初卡在樓梯裂縫中的場景,仍心有餘悸,再一想到這疤痕難以複原,她的歉意堵在心口,愈發難以言表。
“怎麼?”
長久的沉默令裴若初詢問。
“沒事。”
季雨桐狠下心,幫裴若初清潔傷口。
棉簽蘸滿碘酒落在破損的皮膚上,激起波瀾的疼痛,裴若初輕哼一聲,季雨桐連忙更加小心地處理,努力讓每一次上藥的力道都如同羽毛拂過一般輕柔。
等傷口清潔到位後,季雨桐再換了紗布小心又仔細地重新貼上。
季雨桐認真檢查了一遍,确認紗布不會輕易松落,才放下心,她又内疚,這兩天她總是内疚:“疼不疼?”
裴若初搖了搖頭:“不疼,再過幾天就好啦。”
她說不疼,可怎麼會不疼?
“也不是第一次拍戲受傷了。”
裴若初瞧出季雨桐的内疚,淡聲說。
這倒是季雨桐所不知的了。
“還有哪兒?”
“桐桐好奇嗎?”
季雨桐點頭。
她雖然留心裴若初的演藝生涯,到底這些年斷了聯系,很多事情,季雨桐都是通過新聞才知道,而能能讓新聞報道的,基本都是無關痛癢的内容。
就比如裴若初這次受傷,大家都努力将影響壓到最低,生怕叫劇組外的人知道内情。
裴若初拉着季雨桐一起坐在沙發上:“小傷不算,真正有些影響的傷大約有兩、三處。”
“拍《孤山寺北》的時候,有一場騎馬戲我沒控制好,當時從馬背上摔下來,斷了兩根肋骨。”裴若初說得輕描淡寫。
季雨桐想了想,拍《孤山寺北》時,裴若初也才二十歲。
二十歲,還是該在大學裡睡到自然醒的年紀。
“當時這部電影才開機沒多久,我初出茅廬,很怕宋導換人,就說可以先拍文戲,”裴若初笑了下,打斷季雨桐的胡思亂想,“宋導拍戲時雖然嚴格,但拍攝順序說換也就換了。”
話語間,裴若初牽着季雨桐的手撫上她的左小腿外側。
“這兒在拍一場跳樓戲時被鋼絲劃傷過,當時也留了疤,後來上了科技。現在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但觸摸得話,可以摸到長長一道不規則的凹凸面。這裡偷摸去醫院處理了好幾次,所以印象很深。”
季雨桐為手下的溫熱激得一抖,那肌膚乍一看的确滑嫩如初,可真觸碰上了,才知是凹凸不平的。
與天生的雪膚并不相同,她的指尖甚至能摸索出曾經的疤痕弧度。
季雨桐顫着手收回,不敢猜測剛受傷時這塊肌理的慘狀。
“至于蹭破皮、磕點淤青,稀疏平常,記不大住了,”裴若初談起自己的傷勢,如同談論其他人的一般,“也算是幸運的,出道這麼多年,沒受過再大的傷。”
那些都是十年來季雨桐從未目睹過的傷痕,此刻卻仿佛一道一道的,刮在季雨桐的身上。
季雨桐心裡微酸,又聽裴若初道:“至于腰腹處的新傷,你清楚了。”
就是前幾天事故所造成的。
季雨桐的心不由一痛,她說不出安慰或是攬責的話,再如何,傷口終歸都已經造成了。
裴若初望着她,忽而笑起來。
“我說完了。”
那些尖銳的受傷瞬間,漫長的恢複過程,後續的隐隐作痛,都已是過眼雲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