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魚肉很鮮嫩,你多吃點。”她說。
随後,裴若初才又輕聲解釋:“今天不是回來了嗎,你也知道,像我這樣的藝人行程本來就多,忙起來的時候十天半個月也沒個閑,也得虧受傷了才有幾天清淨日子。”
三言兩語之間,“家”似乎成了裴若初與季承夜的家。
那根尖銳的針一瞬間紮進了心髒,季雨桐猛地一痛。
“若初啊若初,”季承夜眼神幽深,意味不明地笑着,“你說的也對,你平時本來就忙,那今晚難得閑暇,還走嗎?”
仿佛昨日重現了,這一言一語你來我往在季雨桐心中燒出一個窟窿,疼痛蔓延,傷口潰爛。
她與裴若初之間,永遠隔着她的父親。
裴若初莞爾一笑:“今晚恐怕不行,明天有個通告,得早起,住枕山不方便。”
季承夜用指尖輕輕敲着桌子,顯得有幾分遺憾:“這樣……”
季雨桐生怕父親再挽留,忙道:“等下我送若初姐姐回去。”
季承夜對此沒什麼表示,他又談回了拍攝地點的事,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用這幢别墅拍電影的事,容我再想一想吧。”
算是暫時給了兩人答複。
其實季雨桐能理解父親的想法。
在季雨桐出生之前,她的父母就已經入住了枕山,這棟房子比季雨桐的年齡都大。
他們在枕山住了二十多年,即便最近幾年她和父親都搬出了枕山,可這棟别墅仍舊承載了無數曾經的記憶,眼下突然說要拿去拍電影,誰都會認真思量。
九點過半的時候,兩人回到寒山酒店。
裴若初先去洗了澡,季雨桐沒急着走,等會兒她還要給裴若初上藥。
此刻浴室裡水聲潺潺,季雨桐陷在沙發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刷着手機。
她為一條大标題帶着“長風集團”的報道吸引了注意力。
報道裡說,最近長風集團旗下子公司夜航科技研發的新算法漏洞百出,又恰好雲啟與向家合作的競品設計新穎,兩相對比,夜航輸得一敗塗地。
産品力不足,不僅夜航的負面評價不少,連帶着長風集團的股價也一直震蕩,對季承夜的質疑從四面八方而來。
雲啟與夜航的競争季雨桐早有耳聞,夜航起步遲了些,又沒有核心産品,之前在市場上就不讨好。何況中途橫插一個向家。如今,夜航要技術沒技術,在資源和資金方面也不見得有多大優勢,可以說是大勢已去。
更重要的是,這意味着長風對于新興技術的布局進入了死胡同,他們沒站上這一回風口。
季雨桐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今晚父親略顯滄桑的模樣。
以往父親總是很在意外表,用一絲不苟來形容再合适不過。
恐怕公司的壓力的确很大,讓父親心力交瘁了。
商場上的事情,季雨桐幾乎沒有過問過,一來她不是學這個的,二來平日裡父親也很少跟她談論這些,季雨桐知道自己不是做這行的料,因此也沒什麼興趣從商。
如今看到這則新聞,季雨桐第一反應是晚上沒有關心過父親的近況。
她應該問一句。
“公司最近怎麼樣?”
或者:“父親身體還好嗎?”
作為女兒,她實在是太差勁了。
仰仗着家人為她鋪好的路,自私地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從不顧忌家人的難處。
将來父親老去了之後,長風怎麼辦?
這一問題,從前,季雨桐沒有認認真真想過。
季雨桐的生活太純粹,她喜歡為她的電影她的藝術燃燒生命,若是強迫她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她恐怕做不了兩天就會辭職不幹。
凡事總有結果的,季雨桐從前以為,自己不需要杞人憂天。
可如今她忽然明白,不是不去思考,未來就不會來。
即便她呆在原地不動,生命的轉折依然不會停下腳步,總有一天會追上她。
季雨桐對着新聞發了一會兒呆,終于往下劃。
看清下一條新聞的内容,她指尖一頓——上面說,季承夜與嫩模深夜幽會。
文字下方還有兩人從酒吧到酒店一條龍的配圖,配圖雖然模糊,但看得出父親春風得意的樣子以及他用一隻手環抱住陌生女子的姿勢。
季雨桐無法克制地挑了挑眉。
看樣子,她剛剛大概白擔心了。
父親最近的日子過得還是很滋潤的。
這時,浴室裡的水聲停了。
不一會兒,裴若初邊用毛巾擦着濕潤頭發邊從浴室裡出來。
季雨桐按滅手機,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吹風機開始為裴若初吹頭發,等頭發吹完,再是處理傷口。
“傷口開始結痂了。”
“下星期可以開始拍攝了,”裴若初算了算時間,“我走路基本無礙了。”
“場地還沒找好。”
“可以先拍其他鏡頭。”
“也行。”
閑聊間,傷口上好了藥,裴若初同季雨桐一起并坐在沙發上。
“我記得,你明天沒有通告。”
季雨桐突然說。
她目光炯炯,等着裴若初的回答。
裴若初不吝承認:“我騙他的。”
“為什麼?”
裴若初輕輕地搖頭:“桐桐,有時候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喜歡我父親。”
季雨桐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