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醉漢的手卻像被鐵箍箍住了一般動彈不得,掙紮不脫。他漸漸吃痛,叫喚起來。
“有話好好說。”明铮的表情還是波瀾不驚。黑夜中他一身白衣,玉山巍峨,月光輕灑在他身上,襟帶當風,飄然若動,像是下凡卻不染纖塵的谪仙。
歸夢不覺有些癡了,她仿佛回到了初見他的那一夜、那一刻。
差點忘了,他雖是文官,但是文武全才,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明铮的話具有一種威懾力與讓人不得不聽從的魔力。
“我數三下,大家一起放手,好嗎?”
醉漢終于罵罵咧咧地放開了少女。
歸夢也趕緊嫌惡地放開了那醉漢,掏出手巾狠狠擦了擦雙手。
那少女脫出魔掌,一雙淚眼卻直勾勾地隻盯着明铮,剛才遭受的一番毆打似乎都忘了。
歸夢氣猶未消,質問那醉漢:“你配為人父嗎?竟然要把女兒賣去那種地方?”
醉漢振振有詞地叫道:“我不賣她,家裡哪有錢吃飯?”
“哦?沒錢吃飯,卻有錢買酒嗎?”歸夢不屑地反問。
“關你鳥事!”那醉漢撸起袖子又想動手,但懾于明铮在旁還是沒敢。剛才那一握,他已經感受到明铮的氣力。他的手腕還在隐隐作痛。
歸夢懶得與這等人多糾纏。她從懷裡掏出荷包,擲了過去:“裡面的錢夠你生活了吧?”
那醉漢接住荷包,伸手掏了幾下,隻摸出幾個銅闆。他立刻罵道:“你打發叫花子呢?”
歸夢拿回荷包一翻,頓時有些尴尬。
她平日出門多有下人随侍,若是買東西,紫芽會跟着會鈔。是以她并無出門帶錢的習慣。
之前這荷包裡的錢想來還是紫芽怕她近日單獨出門,特地放的。方才在酒肆,她喝得興起,竟把荷包中僅剩一片金葉子給用掉了。
她轉頭看向明铮,厚着臉皮伸手:“借我。”
“你忘了,我今日所帶的錢已用盡……”明铮提醒她。
“是哦……”歸夢正想再翻翻自己身上值錢的東西。卻見明铮走到那醉漢身邊,低聲對他說了什麼。
那醉漢似有些不信,明铮又說了幾句,他神情變得恭敬起來,又看了那少女一眼,竟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地走了。
歸夢輕哼一聲,算他識相。
她朝那少女走近,溫聲道:“你還好嗎?要不要送你回家?”
少女低着腦袋,搖頭不語。
明铮亦開口安慰:“你放心,你阿父不會再把你賣了的。”
少女這才擡起頭,素白的小臉上淚痕猶在。她仰頭望着明铮,眼中有灼熱的光芒閃爍,就像是虔誠的信徒終于找到了某種信仰,狂熱而迷戀。
“多謝公子救了我!我無以為報,以後……以後就跟着公子了!”她說着便情不自禁地撲到了明铮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這番變故來的太快,把歸夢和明铮都吓了一跳。
明铮很快反應過來。
他後退半步拉開距離,禮貌地将少女推開、扶住。
“小妹妹,你莫怕,我保證你阿父不會再把你賣了的。”他聲音溫柔地安慰她。
少女搖了搖頭,她秀發蓬亂地拂在頰邊,明亮的眼神格外堅定:“我害怕……求公子救我,我,我隻想跟着公子……”
歸夢冷眼旁觀,看這少女的神情,倒像是愛上了明铮。
這可麻煩了。
歸夢仔細打量這少女,她看起來年紀與自己相仿。黑夜之中,褴褛的麻布衣衫難掩纖細的身姿,倒是很惹人憐。
她輕咳兩聲,出聲打圓場:“這位……‘小妹妹’,我府中正缺個侍女,不如,你随我回家?”她邊說邊假裝自然而不露痕迹地插進少女和明铮之間,把明铮擋在身後。
那少女竟是看都不看歸夢一眼,隻望着明铮:“不,這位公子救了我,我隻想跟着他。”
她這癡迷的樣子,完全忘記了先出手救她的人其實是歸夢。
歸夢氣結。眼看着這少女像狗皮膏藥一般粘着明铮,就要甩脫不掉了。
看來必須速戰速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