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子野這麼一攪和,歸夢也沒有心情再去尋明铮。
紫芽勸道:“夢娘莫急,來日方長,這香囊總能送給明公子的。”
如何可以不急呢?重陽就這麼過去了。
兩日後,岑熙從宮中帶回消息。太子已經正式回絕了侯峻求娶士族貴女的奏請。原來侯峻在豫州早有姬妾和孩子,隻是隐瞞不報。他已近而立之年,驟然封王留居京師,自知是異族不容于南朝,是以想求娶高門貴女以彰身份擢升地位。
獲知這個消息自然是一件喜事,可歸夢卻高興不起來。
因為與此同時父親還帶來了另一個消息——那祖将軍竟然真的傷勢漸愈,已恢複如常了。祖家為答謝上次岑府送去的補品還派人送來了回禮。
她本以為危機已然解除,可父母親這次是真的考慮與祖家聯姻了。
謝氏甚至特意請了宮中資曆深的教養姑姑來指點歸夢規矩,以免成親後失了體統贻笑大方。用她的話說:“早些年咱們在高平,把你放養驕縱得太過了。”
歸夢每日被拘在嘉甯閣中學習刺繡烹茶,還要學着看賬目,隻學得頭昏腦脹。那宮中來的教養姑姑不苟言笑,且得了母親的授意格外嚴厲,加上歸夢生性散漫,學得不用心,自然是常常弄得兩廂不愉快。
這天上午剛聽完教養姑姑一通教誨,課程方一結束歸夢就忍不住沖回卧房,對着衣櫃一陣翻找。
紫芽見歸夢翻出一件男裝就要換上,急忙攔住:“夢娘這是做甚,下午姑姑還要驗收你的女紅功課呢!”
歸夢把手一甩:“讓她驗收鬼去吧!我再也忍不了了,今日我非要出去不可!”
紫芽急道:“夢娘午膳還沒用呢,再說要見明公子也不急于一時!”
“我不餓,什麼都吃不下。你别跟我說來日方長,我隻覺得夜長夢多!”
紫芽勸道:“八字還沒一撇呢……”
“難道要等到祖家來下聘了我才能開始着急嗎?”歸夢三兩下換好衣服,打散發髻就要開始绾頭發。
紫芽無奈道:“可是真的出去不得啊,若是下午教養姑姑發現人不見了,主母必然知曉,到時候免不得責罰……”
歸夢拍拍紫芽肩膀:“放心吧,我一人出去,到時候你就推個幹淨,就說不知我何時溜出去的。”
紫芽見歸夢已經換好一襲青袍,頭也梳成了男子樣式,已是整裝待發。她隻能欲言又止。
歸夢找出那個香囊,珍而重之地放進懷裡,沖紫芽笑笑,走到門前四下張望一番,趁着無人便朝後院的角門而去。
她行到一半忽又想起臨走時紫芽靜靜坐着的樣子。她就這麼溜出門了,簡直是頂風作案。紫芽真的能逃過責罰嗎?
就這麼想着,她步子沉重了起來,明明已經到了角門附近,竟是再也難邁一步。
這麼一道門,一堵高高的圍牆,隔住了她的世界,分開了她與她喜歡的人。
歸夢如夢遊一般回到了房裡。
紫芽見歸夢回來自然是又驚又喜,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了。
歸夢呆呆坐下,幽幽歎道:“紫芽,你懂得相思之苦嗎?”
紫芽茫然搖搖頭。
原來,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竟是真的如此。
“你不明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對明铮的感情竟是如此之深了。她生平從不曾如此渴望得到過一樣東西,令她輾轉難眠,日夜懸心。
紫芽小心翼翼道:“我雖不懂得相思之苦,但是我看得出,自從夢娘你認識了明公子,想的多了,愁眉也多了。以往你心胸開闊,從不曾費力費心去謀求什麼。你過去十幾年花的心思,都不如這大半年花的多。”
歸夢想了想,好像确實是這樣。
“若是要我為一個男人受這樣的苦,我甯可不要。”紫芽感慨道。
歸夢沉默片刻,駁道:“怎能算是為了他呢?我是為了我自己啊!為了我喜歡,為了我期盼的那種情。”她走到桌案前坐下:“既然出不去了,你去幫我送兩封信吧。”
這兩封信分别是給太子蕭益和表哥謝炅的。信的内容很簡單,讓他們邀約她出門。除了表哥和太子哥哥,恐怕沒人能讓她這般沒有負擔地利用了。也隻有他們開口,母親才能讓自己喘口氣。
她籌謀着,兩封信至少能換來兩次出門機會吧。可是左等右等,一連三日,竟不見任何回信,也不見謝炅上門,信發出去仿佛石沉大海了。
她氣急敗壞地再三詢問紫芽是否把信送到了。紫芽垂着頭道:“表少爺的那封信交給他的親随了。至于太子那封信,西苑的侍衛不讓我進,我隻能托侍衛轉交了。”
歸夢度量着,太子□□理萬機,西苑内務有夏侯敏在處理。這封信能不能到太子手上也未可知。罷了,好在信上并未寫什麼敏感的話,縱使被他人看見也無妨。
她已不對太子那邊寄予希望。隻是很氣謝炅不夠意思,收到信也不來解救自己,下次見到面定要責問他一番。
這幾日茶飯不思,神情不屬,每日還要應付那教養姑姑布置的功課。
歸夢整個人都消瘦下去了,也不似平日活潑好動。
這日傍晚,謝氏來到嘉甯閣中,忽地發覺自家女兒多了些優娴貞靜之态,倒是又詫異又欣慰,還以為是教養姑姑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