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來,或許那一日便是她與他的最後一次見面了吧。
想到這,她依舊忍不住地心痛,痛得她淚水不斷地湧出眼眶,怎麼也止不住。
腳步聲動,珠簾一晃,李嬷嬷端着飯菜走進來,輕輕擱在桌上。
她見歸夢木然坐着流淚,不禁歎道:“姑娘,這是何苦呢?為了一個沒把你放在心上的小門小戶家的小子,作踐自己的身子。”
歸夢拭掉淚水,見李嬷嬷一隻手支着腰,問道:“李嬷嬷,你的腰好些了嗎?”
李嬷嬷不意歸夢突然問起這個,面上的皺紋微微一展:“勞姑娘關心,好多了。”
歸夢點了點頭,忍不住又道:“紫芽丹娥她們,還好嗎?”
李嬷嬷歎了口氣:“丹娥被罰去廚房做活了。至于紫芽那丫頭……夫人說,留不得了。”
歸夢心中一凜,面上卻忍着不動聲色,努力平聲道:“母親……預備怎樣處置她?”
李嬷嬷猶豫片刻,緩緩道:“夫人說紫芽這丫頭心大了,今日敢為姑娘望風私會,他日不定做出什麼傷風敗德之事。從前不是沒有警告過她。這回是真留不得了。現下鎖在柴房,這兩日便要發賣出去。”
歸夢籠在袖中的手不覺握緊,尖尖的指甲戳得掌心有幾欲裂開的疼。“知道了。”
喜歡誰追求誰,本是她一個人的事。丢人也好,受傷也罷,都該她自行承受。無論如何不該讓他人為她受過。否則她此生都難心安。
是夜,躺在床上的歸夢忽地睜開雙眼。已是三更天了,整個侯府上下靜悄悄的。
歸夢取出塞在鼻竅中的兩團絹布,接着輕手輕腳地起身,随意穿了件男式衣袍。
暖閣的桌案上,博山爐裡的安息香已然焚盡。李嬷嬷和陪夜的桃枝早已睡熟了。
歸夢從衣櫃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摸黑出了嘉甯閣。
她蹑手蹑腳地摸到了柴房附近。
夜寒如霜,廊下值夜看守的家丁裹着被子睡得鼾聲如雷。歸夢并不費勁便拿到了鑰匙,小心翼翼地開了柴房門上的挂鎖。
柴房一角的稻草堆上,紫芽被綁縛着手腳,瑟縮成一團。
月光透過柴房的窗灑下一點,紫芽蓬頭垢面,原本光潔姣好的面容也憔悴蒼白了。
歸夢一陣心酸。往日,紫芽是她最貼身得臉的丫鬟,吃穿用度比普通百姓家的女兒還要好。此刻卻因為她,成了這副模樣。
她伸手去解紫芽手腳上捆綁的麻繩。
紫芽被驚醒,見到面前的人影吓得一哆嗦,險些叫出聲。幸而歸夢及時捂住她的嘴:“噓,是我。”
“母親要發賣了你。沒時間多說了,快跟我走。”
二人小心避開侯府值夜的家仆,到了後門。
她們躲在樹叢後,隻見後門門闩上赫然多了一道鎖。一旁更有家丁倚着打盹。
紫芽見狀搖搖頭:“不成,自半月前,大門和後門便加了道鎖。鑰匙在魯管家手中。每日清晨才會開啟……夢娘,出不去的……”
歸夢本也有些氣餒,可低頭瞥見紫芽手腕上清晰的勒痕。她怎能在此時打退堂鼓?于是伸手握了握紫芽凍得冰冷的手,堅定道:“我今日非放你走不可。”
她四下環顧,拉着紫芽到後門的矮牆邊:“你踩着我的肩膀爬牆過去。”
紫芽連連搖頭:“這如何使得?”
歸夢急道:“我說使得就使得!快些,被人發現就走不脫了。”說着便貼緊牆面半蹲下身子紮穩馬步。
紫芽無法,隻得提起裙擺踩上歸夢肩頭。歸夢咬牙承重,待紫芽踩穩後慢慢站起身将她托高。
歸夢累得出了一身汗,忽地有紙皮燈籠的光亮照了過來,是巡夜的家丁恰巧經過。
“什麼人?”
二人聞聲驚得心神欲碎,歸夢腿下一軟,紫芽立時攀不穩摔了下來,二人倒成一團。
這一聲驚呼,把後門打盹的守衛,和附近巡夜的家丁全都召了過來,将二人圍住。一時間,數個燈籠湊到一齊,照得亮如白晝。
家丁提着燈湊近仔細一瞧:“喲,這不是嘉甯閣的紫芽姑娘嗎?”扭頭又去瞧歸夢:“這位是……”那家丁看清歸夢的容貌,立時垂首躬身:“女、女公子,您怎在此?”
紫芽又是惶恐又是着急:“夢娘,你快些回房,莫要管我了!”
歸夢長吸一口氣,定定神,拉着她慢慢站起,道:“我說過今夜要救你,便一定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