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要留宿此地?
正想着,馬蹄聲動,紫芽追了上來。她急忙探出身子朝紫芽招招手。
紫芽也躬身下來躲在灌木後,悄聲抱怨道:“夢娘真是吓死我了!以後可再不能抛下我一人。失散了可怎麼好?!”
“知道了知道了。”歸夢歉然一笑:“有吃的嗎?”
紫芽自懷中掏出一個紙包,取出還冒着熱氣的面餅遞來。
歸夢接過大嚼,紫芽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二人均是餓極了,這是今日的第一頓飯。
二人正吃着,忽見明铮與靳風已牽着馬走了出來。
歸夢急忙壓低身子,又拍拍紫芽,低頭三兩下将剩餘的面餅塞入口中。
待得明铮他們馳出視線,二人才從灌木後走了出來。
紫芽看歸夢并不着急,不解道:“夢娘,我們再不追便追不上了!”
歸夢将口中的面餅慢慢咽下:“磨刀不誤砍柴工,不着急。”
方才看着他們已然從驿站換了馬匹出來,二人騎術又是極佳,光是一味追趕,怕是疲累不堪也有所不及。
歸夢整了整衣衫發冠,對紫芽道:“先将馬匹系在門外。”
這闆橋驿乃是臨近建康最近的驿站,往日歸夢随父母、太子出行時也曾路過,隻是不曾留宿。
作為離都城最近的驿站,也是這官道的起始驿站,規模雖不宏大,但也不會寒酸了去。
歸夢與紫芽甫一進門便有驿卒喝問:“你們是?”
歸夢輕咳一聲,粗着嗓子道:“去喚你們驿長來。”
那驿卒打量了歸夢一番,遲疑着去了。
很快身着官服的驿長便從内堂出來。歸夢開門見山道:“煩請驿長給換兩匹快馬。”
驿長笑道:“換馬自然可以,隻是還請您将官符取出給小人看一眼,小人也好登記在薄。”
歸夢一怔。原來要調動官驿的馬匹,須得有官職品級才行。她事先不知,莽莽撞撞地便進來索要,如今騎虎難下無法收場。
紫芽偷偷拽了拽歸夢的衣袖,暗示她走為上策。
歸夢足下寸步不動。若換不來好馬,此時又失了明铮的蹤迹,如何再去尋?
驿長與驿卒對視一眼,語氣已然有些不耐:“二位沒有官符,也敢來我這闆橋驿索要馬匹?可知該當何罪?”
歸夢靈機一動,在懷中一陣摸索,掏出一物,伸手舉到驿長眼前:“你可認得此物?”
驿長看着那面烏金腰牌,瞪大眼睛:“桓……桓!”他不敢多念,忙點頭哈腰道:“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您竟是桓公手下……”說着便呵斥一旁的驿卒:“還不快去備茶!”
歸夢輕哼一聲,将腰牌收回懷中。“現下可以給我換馬了嗎?”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驿長一面一疊聲地應承,吩咐手下去後院馬廄選兩匹最好的馬來,一面谄笑着引了歸夢與紫芽到廳堂坐下。
茶水點心擺了一桌。歸夢心中極想吃,卻也苦苦忍住,朝紫芽使了個眼色。
紫芽不露聲色地自發間取下一枚銀簪。
臨行前一夜,郭樸再三交代了她們,出門在外須得留心一飲一食。在外頭,比不得她們在府中宮中,所用的器皿皆非銀器,是以用銀簪先驗過最好。
歸夢自與那驿長說話,紫芽則趁機将銀簪探入茶水與點心之中。
“驿長,方才可是也有兩人前來換馬?”
驿長答道:“正是。那是前太子洗馬,如今領了差事外派去到荊州。”
“哦?”歸夢點了點頭,又問道:“若是去荊州,那麼下一站當在何處落腳?”
驿長毫不猶豫道:“那自然是距此五十裡外的秣陵。方才聽那明大人的随從說,他們換馬也正是要快些趕去秣陵呢,今夜當是在那裡的驿站留宿。”
歸夢再無疑問,面上浮起微笑:“是嗎?我等也當盡快上路了。”
紫芽沖歸夢眨眨眼,示意茶水點心皆無毒。二人喝飽了茶水,吃夠了點心,便起身告辭。
那驿長甚是殷勤,親自牽了馬來。
“敢問大人您如何稱呼?在桓公手下是……”
歸夢随口道:“哦,在下不過是桓公府裡一名尋常家臣罷了。”她見這驿長谄媚,忽地頑心大起,故意為難道:“哎呀,在下并無功名官職在身,這馬……”
“啪!”驿長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躬身賠笑道:“規矩,那是說給尋常官員聽的……能為桓公的手下效命,那是小人幾輩修來的福份,您可莫要折煞小人了……若是有機會,還望您能在桓公面前美言幾句……”
歸夢差點憋不住笑,強忍着道:“一定一定,我等公務在身,就此别過。”說着足踩腳蹬,跨上馬鞍,呼喝一聲,與紫芽急馳而去。
她片刻後悄然回頭,遠遠見那驿長仍躬身望塵,終于忍不住大笑出來。
紫芽咂舌不已:“夢娘你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冒那桓超的名頭!”
歸夢得意道:“若不如此,怎能換得兩匹健馬和明铮的行蹤呢?雖耽擱了點時辰,卻是事半功倍。”
紫芽亦抿嘴笑道:“是呢!這雕鞍與辔頭竟都是新的!”她說着伸手一摸,發覺馬鞍旁挂着的布袋中竟然有東西。
放的是嶄新的皮革水囊與滿滿一兜點心。
歸夢見狀,也探了探她馬鞍旁的布袋,摸到一包硬邦邦的銀錠。
她不禁失笑。區區一個闆橋驿,僅是賄賂她一人便能擠出這麼多油水,不知這驿長用何種手段搜刮來這般多的錢财,早已遠超他的薪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