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明月高懸,二人借着月光緩步穿過原野,也不知走了多久,隐約看見遠處有一棟屋宇。走近一些細細辨認,是一間廢棄的祠堂。
紫芽欣喜地拍拍胸口,松了口氣:“神佛保佑,總算能有個遮風的所在……”
二人将馬拴在門口的柱子上。這祠堂年久失修,兩扇門也已坍塌破損歪斜一旁,冷風呼呼地倒灌而入,倒也抵禦不了許多寒意。
紫芽撿了些幹草鋪在祠堂一角讓歸夢坐下,這是避開風口的一處。
歸夢也無心挑剔,盡管鼻息間聞到的是腐朽塵埃的氣味,但至少今夜不必擔心野獸來襲了。
兩人生了個火堆,取出包裹中的面餅烘烤一番,分着吃了。紫芽極是貼心,在幹草上先鋪一層灰鼠皮氈,二人再蓋上狐裘而眠,總算不會冷了。
雖是困得極了,但到底是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過夜,怎能不懼怕?
這破爛祠堂連門都沒有,萬一有壞人劫匪闖入,她倆便是死路一條了。
故而歸夢始終留了份警覺,不敢松懈下來徹底入眠,隻閉着眼睛,手上緊緊攥着師傅給她的那柄匕首。
夜深人靜,除了呼呼風聲與火堆的噼啪燃燒之聲,天地間似乎再無聲音。她困倦已極,眼皮沉重得似有萬鈞,終是忍不住昏昏睡去……
忽地一聲馬嘶聲劃破平靜。
歸夢猛地驚醒:“有人!”她睜開雙眼一躍而起,低頭一看匕首仍在手中,立刻拔刃出鞘,疾步朝門外而去。
“誰?!有本事出來!”她嬌叱道,卻不見一個人影。
紫芽也奔到門前,她驚叫道:“少了一匹馬!”
歸夢定睛一看,紫芽騎的那匹馬已然不見了!
她狠狠跺腳道:“該死的小賊,連馬都要偷!”原以為這裡四下無人居住,原野裡就這麼一座孤零零的破祠堂。誰承想竟會有人趁着夜半來偷馬。
紫芽撫着她的背輕聲安慰:“罷了,丢了便丢了吧!現下去追也來不及了。還不知道賊人有幾個。好在我們把包袱細軟都取了下來随身帶着,他隻偷得一匹馬去。最多也就賣幾個小錢,或是吃點馬肉裹腹罷了。”
“那明日趕路,你我隻能共乘一匹了。”歸夢氣咻咻道:“今夜我不睡了,保不定還會有賊人來偷!”
紫芽拉着歸夢回草堆坐下。
“夢娘你睡,我來守着——”她看歸夢欲要張口反對,柔聲道:“别争了。明日你騎馬帶我,我在馬背上還可閉目養神。”
翌日清晨,歸夢在馬背上哈欠連天,紫芽在背後環住她的腰,也是搖搖欲墜。
歸夢強振着精神,跟身後的紫芽說話:“待到了丹陽,咱們一定要好好睡一覺,再大吃一頓。我想過了,若真是追不上明铮,大不了就到荊州去尋他。他那樣的人,見之難忘,我總能打聽到他在哪,多費些功夫便是了……”
二人在官道上問了過路行人,确信走的方向不錯。如此苦行了半日,總算到了丹陽郡。丹陽郡不同秣陵鎮,乃是陸路樞紐,甚是繁華熱鬧。
隻是剛到城門口,便遇上查驗的官兵。歸夢心裡“咯噔”一聲。
如今流民肆虐,她們在官道上便見着不少流離失所朝南方逃難的流浪人。他們從小路繞行,卻被困于各個城外不得而入。
不知這桓超的令牌到了丹陽郡還是否好使?
城門守衛拿着長槍攔在紫芽與歸夢面前,喝道:“站住,什麼人!”
歸夢低頭道:“我等是商人。”
“過所呢?”守衛手一伸。
“過所……什麼過所?”歸夢迷茫道。
紫芽急忙小聲提醒:“就是通行憑證……”
“哦!”歸夢掏出那塊桓字腰牌,大大方方地遞給了守衛。
守衛有些疑惑地接過看了一眼,一把扔在地上,啐罵道:“老子問你要官府發的‘過所’!你給我的是什麼?”
歸夢昨夜未睡好,又趕了半日的路,又累又乏,好容易到了丹陽郡城下,卻又被索要什麼‘過所’。
此時被這兇巴巴的守衛一吼,脾氣也上來了。她大聲道:“什麼‘過所’!我往日坐着馬車出行那麼多次,從未聽過進城要什麼‘過所’!你這守衛定是畏強欺弱,故意刁難我們平頭百姓!”
她秀目圓瞪,氣勢淩人。守衛被她氣勢所懾,竟一時啞口無言。四周等待入城的民衆與其他看守聞聲也紛紛圍攏過來。
“好好好,你這臭小子,爛刁民,沒有‘過所’還敢如此嚣張……把他們抓起來!”
歸夢驚惶道:“你敢!”她眼見着兩名守衛的手掌就要鉗住她與紫芽,免不了受辱。再也顧不得許多,大喊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叫你們頭領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