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祝酒是被颠醒的,睜眼時,視線裡一片烏黑,耳邊是馬蹄聲和風聲,身子似是被挂在馬背上,颠簸得厲害,颠得他胃疼,幾欲作嘔。
掙紮了兩下,背上一隻大手用力一拍,又将他拍了趴在馬背上不得動彈。
“放開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那馬兒行得極快,呼呼的風聲掠過,還有林間的枝條不時抽打在身上臉上,疼得他顧不上掙紮,死死用雙手抱着頭。
馬上的漢子嘿嘿笑:“小子,我們二當家看上你了,你就偷着樂吧!”
二當家?李祝酒還在雲裡霧裡,就聽前方傳來一聲輕笑:“公子,我們不幹什麼,你别害怕,就是帶你回家拜個天地,多好的事呀!”
李祝酒郁悶不已,簡直反了天了,他帶着怒意吼着:“你們知道我是誰嗎?就敢綁架我,我勸你們趕緊放我回去,我就饒了你們狗命!”
幾人靜默一瞬,同時爆出一陣大笑,那女子嬌笑:“我管你是誰,到了我的場子,就是我的人了!”
“朝廷命官你也敢綁,幾個腦袋不夠掉?”李祝酒掙紮着反問,幾人終于在聽到這話後沉默了,片刻後同乘一馬的壯漢遲疑:“二當家,這,這人說他是朝廷命官。”
另一個男的半點也不怵,呸的一口:“你聽他吹,朝廷命官不呆在盛京享清福,跑來我們這窮鄉僻壤幹啥?敢吓唬我們,他娘的等下給他點顔色瞧瞧。”
“你們敢!最好趕緊放開我,否則等到朝廷軍隊找上門,你們想後悔都來不及。”李祝酒說着,背上驟然傳來一陣巨痛,疼得他半晌發不出一個音節。
為首女子終于開口:“公子,人家隻是看你孤孤單單一個人,想跟你做個伴,沒有别的意思呢。”
“我不需要!”
“公子想必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吧,本小姐就纡尊降貴給你當夫人好了,你别不識擡舉。”那女子嬌嗔。
李祝酒心說我可去你的吧,他還想掙紮,隻可惜背上鈍痛依舊,疼得他再使不出力氣。
他隻好動嘴皮子:“我說你一個姑娘家就不能矜持點,溫柔矜持點什麼男人沒有,你綁我幹什麼?”
剛說完,唇被一隻滿是老繭的手捂住,那漢子道:“二當家,你跟他廢話做什麼,咱們都是粗人,看上的人搶了去扔被窩裡,一通折騰,什麼都從了!”,另一個也跟着附和:“哈哈哈哈哈哈說的對!男女之間那檔子事兒一幹,保管這小子在咱們青峰寨服服帖帖當壓寨夫人,哦不,夫君哈哈哈。”
那女子似是有些羞,一聲嬌喝:“閉嘴!敢打趣我!當心我跟哥哥告狀!”
幾人說着話,遠遠地,李祝酒瞥見一小片亮着燈的地方,看起來是錯落的屋子接連起來,組成了一個寨子,與此同時,他能感受到行進速度慢下來。
想來,是到了這幾人的老巢了。
住個店也能遇到這種倒黴事,李祝酒心說這運氣也是沒誰了,也不知道賀今宵知不知道自己被人拐了,知道了會不會來救他,如果來救他的話,賀今宵能打得過這些人嗎?
想完,他心裡一驚,一個多月以前他還約賀今宵在學校後門掐架,而眼下,他遇到危險第一想法竟然是賀今宵會不會來救他!
然而來不及細想,馬兒在山寨門口停下,李祝酒後脖頸一緊,就被那壯漢整個拎起來放到地上,一路的颠簸讓他有些不适應,差點跌跤,擡頭一看,寨子門口用幾塊木闆寫着青峰寨三字。
“走!”
他被壯漢推着往前一個趔趄,又被刺鼻的香味撲了一臉,然後手腕被人握住,他對上那女子濃妝豔抹的臉。
“公子,這邊來。”
寨子門口挂着燈籠,借着那光線,李祝酒看見包括那女人在内,三人都佩刀,他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以前打打鬧鬧,都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随便意思意思動動拳腳,哪裡見過真章,是以第一次面對真刀真槍,說不怕都是假的。
李祝酒隻覺得汗毛都要立起來了,默默為自己剛才的勇氣點贊。
那女子極有眼力,一跺腳:“你們兩個長得那麼醜,還帶那麼大的刀,吓着我夫君了!趕緊給我滾,換兩個溫馴點的來伺候!順便告訴哥哥,我要成親!就今夜。”
其中一個壯漢哈哈笑着:“二當家你太過分了,居然嫌我長得醜,我要是長得不醜,娶你這等好事哪裡輪得到這小子。”
什麼?今夜成親?李祝酒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一輩子打光棍也不會娶你的。”
壯漢一聽,怒目圓睜:“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說着就要動手,被女子攔下:“别動手,把臉打花了可怎麼辦,我就喜歡他這樣倔的。”
朝廷命官的身份在亡命之徒的眼裡連個屁都不是,李祝酒心如死灰:“你到底看上我什麼我改還不行嗎?”
“臉。”那女子認真道。
李祝酒心說,喜歡硬件啊,那總不能撕下來送人吧,他接着勸:“……你這麼膚淺是不對的。你應該找一個真心喜歡你的,然後夫妻倆好好過日子。”
看女子不為所動,他接着忽悠:“你長得那麼好看,我自卑,我配不上,我除了臉一無是處。”
那女子笑:“剛才不是還說自己是朝廷命官嗎?怎麼轉眼就一無是處了?我看得上你,你自然配得上我,我管你是才華橫溢,還是粗人一個,是王侯将相,還是農民長工。對了,我叫柳青葉,夫君叫什麼名字呀?”
“我不是,你别亂叫。”李祝酒被這稱呼和促狹的語氣弄得混不自在。
柳青葉也不生氣:“小氣鬼,連個名字也不肯說。”
一行人進了寨子,李祝酒被那兩壯漢帶着七扭八拐,最後關進了一間屋子。
他四下打量,屋子有粉紅紗帳,女子用的妝奁,還有個巨大無比的衣櫃,櫃子是無門的款式,裡面挂了滿滿當當的花裙子。
看來,這應該是柳青葉的房間。
外面吵得厲害,有走來走去的腳步聲以及嘈雜的交談聲,李祝酒站了一會兒,坐到椅子上開始思考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逃走。
這深山老林,就是白天出走也不一定找得到路,眼下天色已暗,如果能成功逃走,多半也是在夜色裡找不到方向,簡直就是無解的題。
李祝酒左右看了看房間裡的布局,一扇小窗一道門,窗小得不允許一人通過,門外指定守着人。
正想着,驟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在這沉寂的夜裡像催命符,李祝酒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
嘎吱一聲,門被打開,柳青葉穿着一身火紅的喜服,妝面已經換了換,紅唇如血,發髻高盤,俨然一副即将出閣的新婦裝扮。
李祝酒驚掉下巴:“不是吧,你來真的?”
更慌了,完蛋了,他真要莫名其妙娶個老婆了,他欲哭無淚:“終身大事,你真的再考慮考慮吧!挑選老公得慎重啊!”
柳青葉才不顧他哀嚎:“去,你們兩個,伺候姑爺換上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