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這樣的字眼,”聶祝安帶她出去,脫下風衣披在她的肩上,“以後少說。”
秋韻輕聲應着,“知道了。”
她抿了抿唇,鼓足勇氣問出來,“聶哥,你今天怎麼會來?”
聶祝安眼皮一掀,語氣平淡,“是哪個沒良心的求我幫忙?”
秋韻她鮮少見聶哥這樣戲谑的口吻,被他一問,微微愣住,腦袋慢半拍反應過來,“哦……是來送邀請函的。”
她真心實意補上一句,“謝謝你。”
她的聲音細軟,此刻又輕又甜,聶祝安卻一點高興不起來。
他心緒煩亂,眼眸裡翻湧着暗流。
“小韻。”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壓抑着胸腔起伏的情緒。
秋韻恍然未覺地側目望他,“聶哥,怎麼了?”
他問道:“假如我今天沒有來,你會怎麼樣?”
秋韻隐隐感覺到他古怪的情緒,卻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她如實回答他。
“被關在禁閉室,除此之外沒了。”
聶祝安想到禁閉室的環境,幽暗的、幹燥的,他垂眸一掃,就看見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她,她不知道,她的小臉慘白,看向他的時候,眼神惶恐,害怕出現在門口的是洪水猛獸。
他貼近秋韻,陡然被他的身影籠罩,秋韻無意識睜大眼眼睛,茫茫然看着他放大的臉
他們之間隻隔了兩個拳頭的距離。
她聽見聶祝安的聲音,清晰又炙熱,像是被即将被岩漿沖破的冰層。
“除此之外……被關在黑暗的、狹窄的屋子裡,強行剝奪社交和感官刺激,你的生理和心理承受得住嗎?”
“你怎麼能對自己的狀況做到熟視無睹?”
即便她是個遲鈍的笨蛋,這一刻,她聽懂了聲音裡蘊含的怒氣。
她下意識道歉,“對……”
聶祝安捂住她的話,滾燙的掌心覆蓋住她的唇,略微薄繭輕輕蹭過她嬌嫩的純肉。
秋韻傻了,腦袋暈乎間,竟然想到現在好暧昧啊,要是現在可以拍照就好了,可以發給安小姐。
“不要說對不起。”
聶祝安克制着自己的反應,皮肉下的青色血管跳動。
“你沒有錯,是他們對你不好。”
是他們習慣了傷害你,你才會承受着不應當适應的痛苦。
秋韻擡頭,奔騰的血液沖上腦門。
她先前所有的胡思亂想通通煙消雲散,她看到聶祝安蘊含着風雪的眼睛,那裡面的海嘯冰雹,在觸及她的一瞬間,崩塌、潰散,化作春風細雨。
秋韻想到從前種種,他們都說是她該,仿佛她生在這人世間是必須要受一遭别人都沒有的磨難。
她是習慣了的,本來也沒有什麼,六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如今經過他的一點撥,輕飄飄幾個字比那些污言穢語的殺傷力更厲害,把她的心生生鑿出一個口來,所有的流水都要湧出去,止不住。
一串串淚珠掉在聶祝安的手上,灼燙的他心疼。
秋韻總是掉眼淚,但是沒有哪一次,是真正不為别的,僅僅為了自己。
她哭的安安靜靜,那雙澄澈的眼睛霧蒙蒙,雨全下進聶祝安的心裡。
聶祝安放下手,生澀地開口安慰她,“是我說得過分……”
他一股腦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秋韻隻是搖頭,窄小的臉上,眼睛嘴巴紅豔豔。
她的聲音裡蘊含着濕漉漉的水汽,還裹着一點糖。
“聶哥,你很好。”
她臉上挂着淚珠,卻又笑了,“對啊,我怎麼能對自己做到熟視無睹?”
那樣對自己,也太殘忍了。
聶祝安定定看着她笑,目光久久沒有挪開。
想明白了就好。
“聶哥,好像每次被你撞見,都是我最狼狽的時候。”
秋韻破涕而笑,眼眸映着光。
聶祝安對她搖搖頭,“沒有。”
相反,他才是那個最狼狽的。
他的内心總是要兵荒馬亂一百次一千次,才能在面對她的時候,擺出雲淡風輕的模樣。
秋韻沒有信,但是心情奇異地好起來,充盈着一股力量。
半晌,他開口道:“接下來,你準備去哪?”
她輕輕摸着風衣的邊緣,微微粗糙的毛絨蹭着她的指尖。
去哪兒?租的房子不能去了,學校的申請這會還沒批下來。
她走出打轉的圈子,猛然發現徘徊的路口,每一個方向都隔着層層霧氣。
她安靜下來,烏黑的發絲拂過她狐狸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