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祝安可以從那雙雪亮的眸子裡窺見幾分難言的柔潤,是未曾消退幹淨的水汽覆上的。
她搖了搖頭,說出自己的現狀,“聶哥,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她說得輕而易舉,語氣平淡。
聶祝安怔了一下,比起能夠邀請她住到自己這裡的歡愉,他先一步感覺到心髒的漲疼。
“那……”要不要來我這裡暫時住一下?
“小韻。”
溫溫吞吞的聲音響起。
秋韻望去,眼睛一亮,“姐姐。”
聶祝安沒再繼續往下說,看向來人。
秋箬來得匆忙,實驗室裡的白色大褂還沒有脫,五官輪廓柔和,和秋家人一脈相承的明豔長相截然不同。
她嘴角噙着笑,高而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框眼鏡,模糊了眼眸中的神色,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他知道這是秋家的養女,也是二小姐——秋箬。
來者不善。
聶祝安的眼眸黑沉沉,滿腦子就隻有這一個念頭。
秋箬也在打量他,男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棱角分明,通身的氣勢是隻有從小在圈子裡打磨才能養出來的矜貴,但是守在她妹妹旁邊,和看着骨頭眼冒綠光的狗沒什麼兩樣。
她仔細一想,迅速對上臉和名字,隐下心中訝然,面上含笑,“聶先生,久仰大名。”
聶祝安微微颔首,“秋二小姐,久仰大名。”
秋箬不欲和他打交道,目光轉而放在秋韻身上,看見她殘留着淚痕的臉,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又很快松開。
“小韻……”
秋韻生怕她說出一些旁的話,一如母親和父親那般,早做準備地低下了頭,眸光暗淡。
秋箬輕聲道,“去姐姐的宿舍待幾天,我和導師說了住宿申請的事情,很快就能批下來了。”
秋韻擡頭,“真的?”
秋箬點點頭,眉眼含笑,“是啊,看你怎麼想。”
秋韻自然是沒有問題,一口應下來。
聶祝安做不出違逆她想法的事情,違心地開口,“很晚了,我送你們去學校。”
秋箬笑眯眯拉着秋韻坐他的車回學校。
她向來秉承着有便宜不占會倒大黴的想法,沒有生出一點不好意思的念頭。
*
聶祝安送過她們就回去了。
秋箬領着秋韻回自己的宿舍,俞城大學的配置高,她很早就申請了單人宿舍。
不大不小的屋子收拾的整整齊齊,她一個人住略顯寬敞,多了一個秋韻也不擁擠。
她早早就瞥見秋韻睡裙上的髒污,稍微一想就知道,定時被母親和父親罰了關禁閉。
她不點明,從衣櫃裡找出合适的睡衣給,溫聲細語說道:“今天忙碌了一天吧?去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
秋韻雙手抱着衣物和毛巾,點點頭,“嗯嗯。”
秋韻洗澡的期間,秋則寒的消息發過來。
秋箬漫不經心掃了一眼。
【Krote哥:小韻她簡直膽大包天,她要離開秋家!】
【Krote哥:我不明白,秋家對她還不夠好嗎?】
【Krote哥:我看她離開秋家能過成什麼樣,到時候還不是要灰溜溜回來求助我們!】
【Krote哥:她到底什麼時候能夠懂事一點】
【Krote哥:她要是能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Krote哥:媽媽被她氣得厲害,現在都緩不過來】
【Krote哥:如果不是因為公司有緊急的事情要處理,我現在就要回來教訓她】
一連好幾條消息,看來Krote哥是真的氣瘋了,才會大半夜發癫。
秋箬懶得回他,原先她也認為在秋家,小韻可以過得不錯,但是實際情況根本不是這樣。
秋家的人,血都是冷的。
【Krote哥:抱歉,小箬,醒來看見消息,記的回一下哥哥】
哥哥?
秋箬摘下眼鏡,放在書桌上,溫吞的眉眼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層鋒芒畢露的寒霜。
哪有對自己的妹妹起不軌之心的哥哥呢?
當年,秋韻被找回來,最開心的莫過于秋則寒。
他巴不得自己早早脫離秋家,隻不過她一直裝聾作啞,以至于他隻好苦苦扮演好哥哥的角色。
她想想覺得好笑。
“Krote……”她細細咀嚼着着這個詞,這是她為秋則寒盡挑細選的昵稱,在德語中俗稱“癞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