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這場宴會上,肖遠亦沒有來,她真是走運了。
黃金玉恨恨地想,差點咬碎了牙齒。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總一天會給他們鑽到空子。
她憤憤離席,心裡盤算着怎麼去找肖遠亦商量。
正在和李小姐說話的那位餘光瞥見她離場,暗暗拽了一下李小姐,“怎麼了?平日裡你們不是玩的很好嗎?”
李小姐笑了笑,“那也不能熱臉貼冷屁股啊?她不給我好臉色就看,我還得巴巴貼過去找她說話?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臉上的驕矜一覽無餘,她也是家裡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從養尊處優,怎麼會白白受着旁人給的氣。
“要知道,我家裡人都從來沒有人敢給我下臉子,我當它是朋友的時候,她自然在我這裡背捧得高高的,但是她現在自以為拿捏着我,我也就無需再捧着她了。”
李小姐臉上帶着笑意,“你且看着吧,她呀,金玉其外,敗絮其内。”
黃金玉做夢也沒有想到,她對秋韻的暗諷,有一日在她不知曉的角落,又被用來形容她自己。
*
宴會散場,秋韻回到姐姐的小窩,寫下了一天的妝容,她對着鏡子,掬了一捧水,痛痛快快破在自己臉上,透心涼。
擺脫秋家的第一天,她非常滿足。
整個人踩在雲朵上似的,飄飄忽忽。
她忍不住想,好像在做夢。
秋韻拿起毛巾,擦拭掉臉上的水漬,對上鏡子裡水蒙蒙的眼睛。
她的心一下子被這樣的眼睛刺痛了一下。
有多久?
究竟有多久,她沒有見過自己這樣的眼睛?
在剛回到秋家那些日子裡,她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蘇麗英的眼睛銳利如刀,眼尾的上揚的譏诮弧度會無差别刺傷每一個人。
她說:“你瞧瞧你這雙眼睛,哪裡有半點向我們秋家的孩子,簡直和陰溝裡的老鼠一樣。”
秋韻原本最自以為豪的就是這雙眼睛,無論是蘇麗英還是秋則寒,他們都是如出一轍的狐狸眼,任意一見就知道,他們是一家人,但是母親卻告訴她不像。
形像而神不像。
在三更半夜,她睡不着覺,就會站在鏡子前,仔細比對着這雙眼睛。
和母親說的一樣,這雙眼睛不像他們,不夠銳利;不夠有鋒芒。
她的眼睛在他們的聲音裡,一寸寸暗淡,直到成為他們口中的模樣——灰蒙蒙的,沒有光澤,和塵埃、老鼠、垃圾,和一切低賤的存在相似。
她真的有了自知之明,不再注視這雙灰蒙蒙的眼睛。
秋韻擡眼,再次看進鏡子裡的自己。
那雙結滿蛛網,遍布塵埃的眸子,被一捧水嘩啦一下洗的幹幹淨淨。
這分明是一雙澄澈的眸子,像一扇窗明幾淨的屋子,有大把大把陽光曬進來。
秋韻不覺得這雙眼睛是讨人厭的。
她喜歡上自己的着雙眼睛了。
她笑彎了眉眼,一圈一圈曬透了的喜悅冒出來。
明天,她還有一場試音。
“溫小滿。”
她輕聲喃喃這三個字。
她很期待。
門口傳來鑰匙扭轉的金屬聲。
她條件反射地回頭,臉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幹二淨。
“小韻,姐姐回來了。”
是秋箬的聲音,她緊繃的肩膀松下來,面上重新揚起笑容,往門口趕去。
“姐姐,歡迎回來!”
秋箬一回來就見到她樂呵呵的臉,心情不由自主也好起來,臉上帶了幾分真心實意的笑,“怎麼了?今天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秋韻點點頭,“今天聶哥帶我去參加宴會了。”
“聶哥?”秋箬的笑意收了收,不動聲色試探道,“聶祝安?”
“是的,是他。”
秋箬心想,他們關系已經這麼近了嗎?
聶祝安雖說是豪門顯貴,但是小韻……
她目光落在秋韻張千嬌百媚的臉上,她的妹妹,和誰在一起都是那個人的福氣。
秋韻無知無覺地翻開手機,打開相冊,“姐姐,我穿上了一件我夢寐以求的裙子,星星的低語。”
“姐姐,這件裙子像是綴滿了星星……”
秋韻一句接着一句說着。
秋箬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要不要和小韻說,警惕一下聶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