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心陽用胳膊肘戳戳亭安,低聲說:“醒醒啊,傑哥點你呢!”
傑哥……陳傑……
他們高中班主任。
亭安醒了。
很突然,很恐怖。
緩緩看向旁邊,坐着單心陽。
?
他再前面,是個紮馬尾女生的後腦勺,接着是她的課桌,又一個後腦勺,課桌,後腦勺,課桌……講台,傑哥,黑闆。
好恐怖的噩夢,亭安深呼吸一口,卻堵在胸口上,有點喘不上來。
同桌的單心陽還在戳他,“站啊!”
亭安手撐桌子,緩慢而顫抖地站起。
他低頭發現手下還有一張理綜卷,眼前發花,不要啊……
講台上的陳傑,就勢坐下喝了口熱茶,“前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情,知道嗎?”
周圍稀稀拉拉地:“高考。”
“對,高考!”陳傑自帶混響音效,在教室裡回轉,隔壁班都能聽見的響亮,“高三的他們已經結束戰鬥了,接下來的就是你們了。看到這個倒計時了沒有?已經不夠三百六十五天了,你們現在名為高二,實則已經是高三了!人生大事啊,諸位都要有緊迫性。”
不要啊……
班主任注視着他,“清醒了沒有啊?”
亭安隻感覺腦袋發涼,上半身都一寒。他緩緩搖頭,雙眼一花。
然後就整個人倒下去了。
“亭安!!!”
他死沉死沉地往地上倒,桌椅被他擠得發生了平移,單心陽撲上去拉扯他的手。
“啊!”陳傑發出驚叫,也沖過來,“人怎麼了?低血糖嗎?有吃早餐嗎?”
不是所有暈厥都是低血糖……
亭安頭一偏徹底暈過去了。
單心陽和另一個男生一起把亭安擡下四樓,樓下校醫室的擔架已經在等了。
一堂課剛開始,不能完全不上。陳傑陪着到了樓下,囑咐了幾句,還得回去上課。另一個男生也回去了,隻有單心陽跟着擔架走。
晃晃悠悠走了一半,上午的陽光刺眼,殘酷地照醒了亭安。
他感覺到自己在移動,迷糊着往旁邊一抓,抓住了單心陽沒拉拉鍊的外套。
亭安用盡力氣攥住,氣若遊絲開口:“你穿的什麼東西?”
單心陽:“還能是什麼,校服啊,你也穿着啊。”
亭安稍一擡頭,就看見自己身上的藍白短袖,左胸處還繡着校徽。
桐湖中學。
你好,母校。
再見母校……
“亭安你怎麼了?”單心陽扶着擔架,大吼,“怎麼又暈了。”
雖然靈魂已是千瘡百孔、柔軟不堪的大四生,但這副軀體是實打實年輕力壯的男高啊。還沒走到校醫室,亭安又絕望地醒了。
校醫室在綜合樓一樓,樓前有四層台階。他們剛把亭安擡上去,他就開始掙紮撲騰,一身牛勁。
醒過來,趕緊醒過來!
這種夢不能做啊!
亭安從擔架上直接往下跳。
一頭撲到樓前的草地上。
……
為什麼沒醒。
他感覺到了草地上尚未蒸發的潮濕,膈膜不受控制抽動了兩下,鼻尖聞到了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清香。
身後,校醫和單心陽在很混亂地呼喊他,都仿佛被什麼隔絕了。
他輕輕握住一束青草。
是惡作劇嗎?
他們又把他架了起來。
是queen vision嗎?
草葉在他的手指間劃過,柔韌的葉片,細小的鋸齒,尖銳的葉尖紮得指腹有細微的癢意。他們終于又把他擡走了。
亭安無聲地流淚,queen vision,有這麼真實嗎?
他擡手抹了下眼淚,這時才發現,他沒戴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