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安和單心陽同桌,在倒數第二排,康竫一個人坐在亭安後面。
康竫走進來,沉聲說:“睡過了。”
“這也太過了,再一會食堂都開餐了。”單心陽吐槽。
“亭安怎麼了,我媽很關心你。”康竫很生硬地。
亭安臉上的眼淚都還沒擦幹,冷靜下來一時說不出話。
單心陽歎了一聲:“我也聽你傾訴這麼久了,雖然大部分前言不搭後語,還有充斥着比較強烈的情緒用詞,但多少也能整理出一些有效信息,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亭安臉色一白,壞了,難道單心陽聽懂了。
單心陽對康竫:“他想吃麥當勞了。”
亭安:“……”
康竫:“……”
“那吃呗。”康竫雲淡風輕地。
兩人都看向他,在開什麼玩笑?桐城的麥當勞離湖中好遠的,亭安和單心陽兩個寄宿生,一來一回就趕不上中午封校門了。點外賣更是一樁大罪。
“有平替。”康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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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三個少年早早地等在食堂二樓的小窗口。
“大叔,那個雞排重新炸一下呗。”
在上下午課間時候廣受學生青睐的炸物窗口,在飯點大部分剩下的食物都會轉移到隔壁鹵面窗口,成為鹵面的加料。這個窗口隻會留下少量的成品,供給一些不想吃正餐隻想吃零嘴的叛逆饞蟲。
複炸過的雞排,包在透明塑料袋裡遞出來。他們挨個刷飯卡,亭安握着和臉差不多大的雞排,看機子上的數字。
三塊五。
眼睛又熱了起來。
從湖中畢業之後的那些年,在明嶼,和那個破地方,他上哪裡還能找到三塊五的炸雞排?
裹粉酥脆,雞肉很嫩,還能看見一點腌制的香辛料,這是湖中不蘸醬都好吃的雞排。
“哎,又哭了?”單心陽抽桌上的抽紙,“你今天很感性啊。”
三個人又打了鹵面,喝了冰粉才堪堪飽腹。
單心陽吃得食困,對亭安說:“回去睡覺,下午還有數學呢。”
亭安有點愣,但還是無法不接受現狀。掉入魔法世界的人,吃了那裡的食物就回不去了。他一聲長歎,來都來了。
“回吧。”
他站起身,餘光就瞥見旁邊的康竫似乎矮了一寸。
亭安看康竫頭垂了點,好像就是剛才的變化。
他們兩個寄宿生一個寝室,康竫一個走讀生早吃完了在這等什麼呢?
康竫也沒說什麼,沖兩人一點頭,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亭安和康竫住的是湖中待遇極佳的優生樓。他兩一間房,寝室裡空間極小,隻放得下兩套上床下桌,和一個他們用來堆書的大鐵櫃。好處是獨立衛浴和陽台,不限制空調,夜間也不強制熄燈,隔音奇佳。
亭安往床上一倒,想起昨晚他還睡在z大的那個五人寝。
他啧了聲,他嫌棄z大的條件有問題嗎?沒問題。這樣的才能叫做“科研氛圍濃厚”,想學到多晚都沒問題。
經過上午的消耗,亭安入睡很快。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又做夢了,這夢一下又把他帶到了更早之前。
他也不是一上高中就住優生樓的。
中考超常發揮,高一入學前湖中又做了一次入學摸底考。亭安的綜合排名并不好,入學分到的是最差的普通班。
林翩常年都有負責異地學生的代理監護工作,她會早早地對學生說:“無需感謝,你高考考得好,我可以拿到幾萬的獎金。”
這些學生大都是先天學習聖體,成績從來都高居不下,讓林翩獎金拿得手軟。
入學進最差勁的班級,亭安估計是第一個。
那天他們宿舍各自鋪好床,打掃完衛生,亭安縮在自己的床上,林翩來看他。
一入眼就是十一個大漢,把挺寬敞的宿舍空間塞滿了。
他們還有不少好抽煙的,才不過半天就把宿舍弄得一股煙味。彼時營養不良的亭安縮在其中,幾乎看不見。
中間的桌子上,三四個人還帶了撲克牌來玩。他們看見林翩也沒認出來這是老師,依舊嘻嘻哈哈。
林翩把亭安叫出去,給他拿了一大袋零食,又唠唠叨叨跟他說了很久。
第一個學期,每月都有考試,每次考試重新排名,所有班級的成員都是流動的,包括三個s班。雖然寝室是這個學期定好不能換了,但隻要他努力,第一個學期不斷地考上s班,下學期就能去住優生樓,環境比這裡好得多。
亭安自然跟寝室裡的大哥們處不來,他在教學樓上廁所遇見這樣的都怵。懷揣着對優生樓的寄望,亭安猛猛學,第一次月考就考到了可以摸到s班邊線的成績。
那次考完是國慶七天假的前夜,宿舍裡的大哥們很嗨,撸串、喝酒、看片、賭博。鬧到半夜把隔壁宿舍的吵醒了,對罵兩三個回合之後,隔壁宿舍氣急直接沖到宿管值勤室舉報了。
大半夜,年級主任提着手電來抓人。
亭安沒參與,但也被叫了家長,來的自然是林翩。
還帶來了她兒子,就是康竫。
那天,是亭安第一次在教學樓廁所之外的地方和康竫有私下接觸。
這個和亭安舍友們看上去差不多的“大哥”,擠進他們宿舍,對着亭安:“這你床位?”
亭安隻能點頭。
大手一撈,連鋪帶蓋舉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