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康竫一手抗他的鋪蓋，一手拖他的箱子，把亭安搬出了那間宿舍。

林翩對年級主任說：“亭安個性比較軟，不适合在種大混寝裡住。他很有潛力，被環境影響就不好了。當然這個時候要求優生樓給他也不理想。那就讓亭安到我家去住，我保證他高一下就能排進優生樓。”

當然不是真的去林翩家住。

林翩房子買在兩條街以外的小區，但是她在湖中旁邊還有一間分的教師公寓是空的。

亭安迷迷糊糊被母子倆送過去了。

亭安問林翩：“我要是高一下沒進s班呢？”

林翩說：“不可以，你必須進。我牛已經和主任吹下去了。”

由此亭安過上了每天步行十分鐘，從後門進校的走讀生日子。直到他高一下真實排進了s2班，和同桌單心陽一起住進了優生樓。但那間教師公寓的鑰匙林翩還讓他一直拿着，有時候長假學校不讓留宿，亭安就住那邊。

亭安睜眼。

亭安醒了。

看着自己高中的鋪蓋，和旁邊起床活力四射的單心陽，說不出是絕望還是無奈。

不想……再……讀高三……高考……

“起了亭安，再不起打鈴了。”單心陽開始催了。

亭安長歎一聲爬起來。

和單心陽了解了一下當前的複習進度，一輪複習大都完成了高一的内容。前幾天上一屆高考，考題已經印出來讓他們做了一遍，上午傑哥講的就是這張卷，估計這兩天各科的課都是先講這個。

亭安聽完，眉宇間凝滞着高中生不該有的滄桑。擡頭再看黑闆上新漆的字：距離高考還有360天！

他經曆過的。他知道這個數字減少地有多麼快。明天就是359了，很快就是300,100……

亭安慶幸自己學的是工科，數理知識沒有完全忘記。

但，高三生的精神是很難再生的。

他發現自己控制不住溜号。

兩節數學課下來，形神俱滅。

單心陽瞧着亭安一筆沒多的卷子，“你沒聽？”

“這些，要記嗎？”他看着單心陽桌上，卷子的打印縫隙都記着密密麻麻的知識點，還有自己桌櫃裡同款密密麻麻的練習冊。

亭安無法理解。

數學老師講題時，那些一語帶過的定理，他覺得自己聽是能聽懂，但是下課再看，竟然一句也想不起來。

他怎麼過過這麼苦的日子？

手機，他手機呢？

沒手機這可怎麼活？

湖中是允許寄宿生帶手機的，隻是不許在教學樓使用，大多學生會把手機留在寝室。亭安從前則是少有需要手機的時候，同學都在眼前，沒有什麼人會在手機上聯絡他。他都是關機了放箱子裡的。

最後一節課簡直是生捱。

放學了他都還沒緩過勁來。

趁現在，跳個樓吧。

說不定一死就死回去了，當他沒來過。

再回過神時，教室裡已經不剩什麼人了。

亭安有留下自習的習慣，因此晚飯時單心陽也多是和别人約一起。

很茫然，他覺得他得先上個網。高中太封閉了，他得先和當下的世界接軌。

一甩空蕩蕩的雙肩包，亭安打算去那間公寓待會兒，裡面有電腦。

他起身就看見後座一大隻人坐在那裡，康竫居然也沒走。

亭安略帶狐疑地看了他一下，就看見短寸的腦袋又低了一點。

他皺眉，這人也不自習，也不去吃飯，就坐着好玩？

想到這裡，他已經繞過康竫的座位往外走了。不過三秒，他出了教室。幾步之後又退回到門口。

“康竫。”亭安從門口往裡探，這應該是這一次，第一回，亭安敢當面叫他的名字，“載我去公寓呗？”

康竫動作很快，馬上就跟過來了。

亭安腹诽着這人該不會就等着載他吧……

他不由得想起中午，康竫在食堂垂着頭等……難不成真是等着載他？

當年國慶前，母子兩人把亭安搬去了教師公寓。第二天亭安是被康竫的電話叫醒的。

号碼大概是林翩給他的，康竫就一句話：“下來拿吃的。”

康竫受林翩的命令，騎自行車來給亭安送月餅。

“這個是蓮蓉蛋黃的，這個綠茶味的，這個豆沙的。還有這個……”康竫端起車前框上的一大闆，掀起紗布，闆子上盛着一張大餅。

油香味撲面而來。

方形的，頂大一張餅，已經被切掉一個角，餅皮有很多層油酥，看着就外脆裡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