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有掙紮的意識。
亭安坐在康竫身上捆人,“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你爸的人盯着你,和我有什麼關系呢?這都要瞞着我。”
繩結竟然格外專業,康竫才回神,掙紮了下,掙不動。
“結實吧,為你專門學的。”亭安笑着,“等會我就給林老師打電話,說你被你爸抓走了。”
“别!”康竫的心突然被抓了下。
康竫盯着他,眼睛也紅了。
亭安覺得自己完蛋了。
他剛綁上康竫的繩子又松開,康竫猛地把他抱住,腦袋埋在他的頸窩裡,呼吸很重很重。
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放下了,康竫輕輕叨着亭安的鎖骨,“嗚”了聲。
亭安知道,這一刻他們的距離近得無可比拟。
過了幾分鐘,亭安說:“午飯我去買,你别出門。”
康竫嗯了聲,頭很小幅地蹭了下。
“啊……”亭安才蓄起一點力又倒回床上,“你頭發好紮……幹嘛老是剪短寸?”
康竫什麼都吃,亭安就照着自己的喜好點菜。
回來看見康竫已經坐在書桌前繼續做題了,又背着他卷。
亭安喊他來吃午飯,康竫就很沉重地走過來了。
亭安看着他,等着他的服軟,和解釋。
康竫用筷子攪了兩下蓋飯,看着亭安等待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氣,說:“就是因為頭發硬才剪短寸,别的發型都會炸開,像個海膽。”
亭安的臉當下黑了,誰要聽這個原因啊!
一把奪過康竫手裡的飯,還吃什麼吃?
康竫終于服軟了,握着亭安的手,“我說。”
千回百轉,還得回到康竫五歲時,林翩和康任由分居,帶着他來到桐城。
半石集團,他爸家到底多有錢?
小時候的康竫一直沒有概念,直到他搬來桐城的第三個月,遭遇了一次綁架。
“綁架?”亭安驚聲。
這麼狗血,拍電視劇嗎?
“對方是曾在我爸家裡工作的傭人,所以知道我媽和我搬出去的事。他們隻為求财,綁了我就聯系我爸想要錢。但是我爸一直沒給。”
亭安皺眉,“為什麼?”難道是那時候他爸已經有了私生子,就不在意康竫的死活了嗎?
康竫:“因為他覺得,區區兩個傭人,敢敲詐他,他很沒有面子。所以他沒給贖金,也沒報警。”
亭安非常之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他認為憑借他的權勢财力,可以找到全國最好的保镖團隊,私下查翻那兩個綁匪,救出我,然後用非法的方式處罰他們。”
“然後呢?”亭安真的有點好奇這個故事了。
康竫說:“最後,是我媽報警找到我。那兩個綁匪在我爸拒絕贖金的兩天後就因為害怕跑了,我一個人在那裡,差點餓死。但是我爸堅持認為他們有陰謀,這些年時不時就派保镖公司的人來跟着我,名義上是擔心我再遇到綁架,讓他們來保護我。”但康竫認為說是監視更加恰當,那些人會事無巨細地告訴康任由他身上發生的所有事情。
聽完整個故事,亭安有一句話想說。
退錢……
“是不是覺得很違和?”康竫說,“平時看新聞,想不到半石集團的總裁康任由是這樣的人吧?”
“新聞裡,你們有錢人都老謀深算的。”的确沒想到還有這麼不聰明的。
“因為他被我奶奶保護得很好。她是一個很有手段的老太太,我名義上的許多叔伯,逃到國外不敢回來的,躺在醫院十幾年的,還有在牢裡的都有。我爸隻是被我奶奶拱手塞了集團,他這些年做的事也幾乎隻有享受酒色。奶奶年紀大了,他希望我能接過半石集團,讓他繼續過這樣的日子。”
故事的基調突然變得沉重了,康竫抓緊了亭安放在桌上的手。
“他希望我能快點結束學業,想要安排我去國外念書,一年修完學分就能馬上畢業的那種。他還希望我能馬上和門當戶對的女生訂婚,年齡一到就去結婚。當時剛報完專業,他對我說是慶祝我高中畢業的升學宴,我沒防備就去了。”康竫陷入沉思,那時候他對康任由還存在一些對父親的幻想,但現實卻給了他重重一擊,“發現是訂婚宴的時候沒有忍住,我把整個宴會廳砸了。在場的都是他們那個圈子裡的權貴,他覺得傷了他的面子,于是把我關起來,斷了我的通訊,想要直接把我送出國。”
“事情很快傳到我媽耳朵裡,她冒雨開車去明嶼想和康任由對峙,就出事了……”
雨夜裡的一場車禍帶走了康竫的母親。
城市新聞比他先知道噩耗。
他被莫名其妙地從别墅裡放了出來,康任由根本不敢在他面前出現。
整個葬禮上,康任由都沒有出現。
這個男人的核心是懦弱的。他荒唐半生,無所顧忌,但的确沒有成功害人性命過。
不知間接害死自己的發妻後,他是作何感想?
起初的幾天,康竫是恍惚的。
每時每刻他的腦中都在閃過無數畫面。有雨夜車禍的新聞播報,有看到訂婚宴時的氣憤與爆發,有沉默寡言走過的十幾年,走過的許多地方,高考、湖中、桐城、亭安、他的母親……在地下室被所有人遺忘的那幾天,和警察一起出現的母親;在急診科看見窗戶上母親的剪影,和康任由不堪入耳地争吵……
最後,康竫轉身。
他看見躺在病床上、頭上頂着新鮮疤痕的自己,這個與康任由幾分相像的小孩顯得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