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的房屋,牆壁已斑駁,屋中放着那個年代的物件,曆經千載,依舊如故。
唯一不同的是多出來的隔離繩。
他隻身在其中走着,又不斷在隔離繩前停下,就像是一個被束縛住手腳的舊時代。
角落裡有一把木凳子沒被隔離繩擋住,雖未曾受潮,但曆經千年,還是有點腐壞了,葉無咎伸手把它拎起來。
沈維本想出聲阻止,但這是人家的屋子、人家的家,拿自己家裡的東西,天經地義,他這樣想着又住嘴不說話了。
葉無咎将椅子翻過來,椅子的下方有一團墨迹,看不清畫的是什麼了,但旁邊有一個顯眼的大字,即使有的筆畫已經變淡,也能看出寫的是一個繁體的豬。
沈維湊過來看了一眼,噗嗤笑出了聲:“這是你寫的嗎?”
葉無咎淺笑:“那時候我們總在這屋裡玩鬧,有人總耍賴,我氣不過,就趁他不注意在他凳子下面寫字。”
“誰們?”沈維又一次問。
葉無咎仍道:“忘了。”
沈維看着葉無咎将凳子放回原位,拍掉手上的灰,直起身。
他忽而有些難過。
一個人千年之後故地重遊,每個角落曾經都該有過歡聲笑語,現在隻剩下物是人非的冷清,他該是什麼樣的心情?
“想什麼呢?”葉無咎屈指彈了下他的額頭。
沈維捂住額頭,疼得直抽氣:“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葉無咎不搭理他。
屋子中間的玉石桌上,放着一把七弦琴,弦已經松了,葉無咎撥弄了幾下,隻有不成調的雜音。
“這琴是你的嗎?”沈維問。
葉無咎道:“我的琴彈着沒這麼難聽。”
沈維“哦“一聲,心說,這都一千多年了,多名貴的琴也該不成樣子了。
葉無咎繞着桌子走了一圈,他皺着眉,手指緩緩擦過玉石桌面,忽而甩袖,一把七弦琴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這一變故給正在東張西望的沈維駭了一個趔趄,他向後一跌撞上了門框。
葉無咎聞聲也不擡頭,隻道:“你小心點,這屋子上年紀了,可不比你這種年輕氣盛的小夥子。”
他手扶在琴上,琴身通體深棕色,後背刻有兩行字:
既知身是夢,一任事如塵。
最下方刻着一個章,是一個“沈”字,被葉無咎不動聲色地用衣袖擋住了。
沈維離開門框,揉着肩膀道:“重點是這個嗎?你這琴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不錯,”葉無咎一手按着下眼皮扮了個鬼臉說,“要找人抓我嗎?”
沈維:“……”
什麼物是人非?什麼悲傷沉默?竟是扯淡!
“不說笑了,”葉無咎問,“你今天有事嗎?沒事的話和我出去走走。”
沈維聞言瞬間把本就不多的那一點害怕扔到了腦後,他興緻勃勃道:“我沒事,我們去哪?”
“先離開這吧,”葉無咎手一翻,琴就消失在袖中,“你不是說有人要來了嗎?”
地宮依舊不明亮,臨走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壁畫,大概是他的錯覺,壁畫中的人仿佛也在看他。
手臂被人碰了下,他轉回頭,沈維正好奇地扒拉着他的袖子:“所以琴是真變沒了嗎?還是說你把琴藏哪了?”
葉無咎扯回袖子,道:“多大人了,穩重點。”
沈維:“老祖宗,我才十八。”
葉無咎“哦”了一聲,不知搭錯了哪根弦,胡言亂語道:“我也才十四。”
沈維撇着嘴剛要反駁,忽然想,這人沉睡之前不會真的才十四歲吧?他仔細打量了他一番,覺得可能性不大,十四歲就過了一米八,除非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沈維跟着他一路向山下走去。
“我也不知道那地方現在是什麼樣子,叫什麼,”葉無咎說,“有地圖嗎?”
“有。”沈維掏出手機,火速地分屏查找,遞到葉無咎手裡時,屏幕上一半是現在的地圖,一半是千年前的地圖。
葉無咎拿着手機毫不吝啬地誇贊道:“真厲害。”
沈維得了老祖宗的誇獎,立刻喜上眉梢。
葉無咎将地圖上的一個位置指給他:“南鳴江,這裡要怎麼過去?”
“在隔壁城市,”沈維道,“高鐵過去吧。”
葉無咎沒吭聲,他低頭看着手機似乎在回想思索,手機屏因為無人觸碰一點一點暗了下去,他沒有亂按,直接還給了沈維:“坐高鐵是不是需要什麼證件?我沒有。”
沈維:“那打車去吧,就是貴點,不過我還是建議您有時間去弄個證件買個手機,這年頭沒有這兩樣做什麼都不方便。”
“算了吧,”葉無咎說,“我用不明白那東西,太麻煩。”
到了山腳,沈維叫的車已經到了,司機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車程兩個多鐘頭,葉無咎一直閉眼睡着,一千年實在太久,即便醒來,他一時也難以脫離之前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