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維覺得自己可能是中邪了,看着沈寂然啃了一會梨,居然也跟着嘴饞起來。
沈寂然手心裡攥着玉佩,問沈維道:“你認識姓葉的人嗎?”
并非刻意,但四大家的人世世代代總會牽扯在一起,有着或深或淺的關系,冥冥之中總也割舍不斷。
沈維努力回憶了一會,道:“我班有一個同學叫葉松。”
“葉松啊,”沈寂然并不驚訝地回答,“你有時間和他套個話,打聽一下他家祖墳在哪。”
“您問這個做什麼?”沈維問完又瞬間仿佛醍醐灌頂,“您是覺得自己的軀殼在葉家祖墳裡?”
沈寂然毫不吝啬地贊許他道:“聰明。”
眼下也沒有别的頭緒,去碰碰運氣也是好的。
沈維猶豫道:“但是去别人家的祖墳,會不會不太好?”
“所以你别去了,”沈寂然看着一輛車由遠及近駛來,“這是你打的車?”
沈維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車牌号:“對——我的意思是您去會不會也不太好?”
“無傷大雅。”沈寂然說。
他頂着葉無咎的皮相去,到那也不燒紙,葉家列祖列宗未必認得出他是個外人,況且——他覺得自己不算是個外人,魂魄在葉無咎軀殼裡待了一千多年,他就算說自己是半個葉家人也未嘗不可。
“我就穿你這幾天穿的這種衣服就行。”沈寂然将果核扔進垃圾桶說,“有白色的嗎?”
沈維還琢磨着沈寂然軀殼找不着的事,聽着他開口,以為是有什麼要緊話,聞言“啊”了一聲。
沈寂然奇怪道:“沒有白色的嗎?”
沈維:“有有有,T恤是吧?有白色的,我們去商場挑。”
司機遲遲等不到兩人上車,按了按喇叭,降下車窗:“是你們叫的車吧?我看這裡沒别人了?”
“是我們是我們。”沈維一個箭步邁過去,給沈寂然拉開車門。
他們到達市中心的商場時,商場才剛開門,沈維在門口買了豆漿和包子,沈寂然點評說沒有麻辣燙好吃。
白色T恤十分常見,沈寂然卻一連走了幾家店都不滿意,沈維本來覺得自家老祖宗不是個非常挑剔的人,見狀正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推薦點其他款式的衣服,就見他徑直走進了一家店,沈維連忙跟了過去。
“這個T恤,要兩件我這個尺寸的。”沈寂然似乎是擔心自己和店員溝通不順利,話是對着沈維說的,說着他又從袖裡掏錢遞給沈維。
沈維:“祖宗不用您花錢——為什麼買兩件一樣的啊?”
“等我找回原來的軀殼,也得有件衣服穿。”沈寂然說。
沈維:“但是——”
但是換回去了,不就應該把葉無咎安葬了嗎?讓他穿着之前的服飾下葬不是更好嗎?為什麼還要給他買衣服?
沈寂然完全不覺得在對方死後還給人家換衣服有什麼不好,百無禁忌道:“他這衣服都穿這麼多年了,換個新的穿穿。”
沈寂然又挑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牛仔褲,他不讓沈維花錢,沈維争不過他,隻好接了他的錢去付款,這時候他才明白沈寂然為什麼挑了這麼多家店——他手裡的錢要買兩套衣服,稍微貴一點就不夠了。
“接下來去哪?”沈維問,“要不我和葉松說一聲,然後帶你去他家?之前他過生日我和同學一起去過他家,能找到。”
“你不要和他提起我,”沈寂然說,“我當着他面詐屍的,他可能不太待見我。”
沈維腦子轉得很快:“所以葉松是葉無咎的後人?”
衣服買完了,沈寂然不知是因為早上起得太早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神色透出幾分疲憊:“回去吧。”
沈寂然不想給這個世界留下太多痕迹,他可以同人聊笑,打車、逛街,甚至與樓下的老大爺下棋,因為這些都不算痕迹,他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萍水相逢,聚散随心。
但他不會告訴無關之人自己姓甚名誰,不會用手機和旁人聯系,下意識地不去給故人燒紙,甚至不敢揮揮衣袖掃落父母墓碑上的灰。
因為這些事情,有人會看見,有人會記得。
他的确是心比天地寬,卻并非薄情。
心非木石豈無感?吞聲踯躅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