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咎一聽便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笑道:“你不是都報複回去了嗎?”
沈寂然:“那當然。”
葉無咎悠悠地補充了一句說:“還在人家凳子下面畫王八。”
沈寂然神色一滞,表情有些微妙。
“當年你說是看錯了凳子,所以才拿的我的。”葉無咎一邊說一邊打量着沈寂然的表情。
沈寂然立刻點頭:“嗯,的确是這樣。”
葉無咎不輕不重地捏了下沈寂然的手,沈寂然心虛沒敢收手。
都過去多少年了,怎麼還翻舊賬呢?他不就是趁着大家都在審問謝子玄,場面亂,偷偷在葉無咎凳子底下畫了個王八嗎?誰知道葉無咎審問人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當然不能承認自己是故意拿錯的。
葉無咎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還好,養一陣就好了”沈寂然說,“這裡是什麼地方?”
葉無咎:“謝家。”
“幸好當年陪他搶親了,”沈寂然道,“不然今天咱們就得天為被地為席。”
想當年初靜和縣令兒子的親事他們到底沒能攔住,畢竟都是小孩子,不太被人放在眼裡,初靜的父親又太過軟弱,瞞着一家人偷偷應下了縣令。
縣令也是個謹慎的人,他聽說了謝子玄的事,定親沒幾日就急急忙忙暗地裡張羅着成親。
縣令不比普通世家,這四個家族的事他多少有些了解——歸魂的事他并不知情,但他知道這四家人世世代代都有牽扯,且在各地都有房産商鋪,必然不是什麼平民百姓。
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成親前也别太大張旗鼓,婚宴上再熱熱鬧鬧的,這婚也就順順當當地結了。
奈何天不遂人願,新娘子還沒跨出自己家門,就見四個人一路踩着房檐跑來,為首者一身喜服,擺明了是來搶親的。
謝子玄平日裡穿慣了素色衣服,今天一身大紅婚服,高高紮起的頭發被鎏金發冠固定着,發尾揚在風裡,是少見的恣意張揚。
其餘三人也是穿着華麗,但比謝子玄略微遜色,總不能搶了新郎官的風頭不是?
幾個人躍下房檐,把下面的儀仗隊盡數沖亂了,人群撞到一起,面面相觑,皆是不知所措。
“少爺呢?快叫少爺!”有人在隊伍裡喊。
“少爺還沒到呢!誰管事?”
“沒人管事啊,管事的都在外面呢,誰把他們放進來的?!”
有人往屋裡跑去,一邊大聲嚷着:“小姐别出來!”
然而新娘子聽着外面的響動,自己一掀蓋頭,提着裙擺就跑到了外面。
一個侍女瞧見了,沖過來抱住她,她拽了一把沒拽動,當即回頭向屋裡喊了一聲:“來人!把她給我拉開!”
屋裡的兩個丫鬟是初靜的心腹,聞聲而動,沖出屋,一左一右把抱着初靜的人按到了地上。
謝子玄剛好跑過來,初靜一把撲到他身上。
他把人打橫抱起來,轉頭對沈寂然他們喊道:“還缺兩個随嫁丫鬟!”
“得嘞!”沈寂然應了一聲,和葉無咎一人拽起一個正按着侍女的丫鬟,低聲道了一句得罪,便将人抱起。
他們手虛搭在姑娘的手臂腿彎上,防止人掉下去,除了手臂不沾人半寸衣角。
儀仗隊完全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此前也從未遇到過,有人想阻攔,但見無人先動,又縮了回去。
謝子玄在屋檐上停住腳步,轉頭道:“聘禮稍後會擡到貴府,人我就先帶走拜堂了。”
言罷,謝子玄自己打頭陣,南宮徹斷後,四個人就這樣明目張膽、風風火火地搶了親,下面站着的少說百人,就這麼坐視不管地看着他們離開了。
“我還以為少不了一番争鬥。”沈寂然腳步輕快地踩着瓦礫說。
“聽說還在路上的那位新郎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謝子玄道。
沈寂然覺得有些話不該由謝子玄當着初靜的面說,立即接過話:“這人屋裡侍女小厮不斷,每周都有人往裡送新的下人,但這麼多年卻沒見過有人離開,侍女和小厮一直都是原先的數量,我可不認為他在做什麼好事。”
初靜大概早就知道自己會扔了蓋頭,此時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個,自顧自蓋在頭上。
謝子玄之前還想着自己壞了那縣令兒子的因緣,打算幫人家再找個好姑娘牽線,但仔細一打聽,發現這人實在不是個東西,什麼好姑娘都不能嫁給他。
于是謝子玄當機立斷就決定來搶親。
或許再過幾年,等到這四個人再成熟一些,他們就做不出來這種熱血上頭的搶親之事了,當時的确是痛快了,但事後太難收拾殘局,要麻煩太多人,還不如提前想好萬全之策,按部就班地退親,再定親,而後成婚。
但現在他們憑着一腔少年心氣,哪怕事後再繁瑣波折,他們都會不管不顧地跑來搶親。
沈寂然伸了個懶腰在床上翻了個身:“那時候真自在啊。”
葉無咎拍拍他:“先别睡,起來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