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就是沈維想多了，沈寂然他們下了山就打車往回走了，隻是路實在遠，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沈維正窩在被裡一邊賭氣一邊打遊戲，聽着門響，立刻奔到門口，正看見沈寂然單手摟着葉無咎的脖子和他耳語什麼。

沈維：“……”

他假裝自己在夢遊，又遊魂似地回到了沙發上。

“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沈寂然打開燈，“打遊戲怎麼關燈打呢？”

“打一會就睡了。”沈維回答。

沈寂然坐到沙發上：“還生氣呢？因為我們沒帶你？”

沈維将手機推到一邊：“我沒生氣，很晚了，你們快去休息吧。”

沈寂然将一塑料袋的零食放到桌上：“吃嗎？”

葉無咎從屋裡出來倒水，對沈維道：“都多晚了，要吃明天再吃。”

“他知道，他知道，”沈寂然向葉無咎招招手，“你快去睡覺吧，我和這孩子說會話。”

葉無咎識趣地進了屋，沈寂然将零食向沈維推了推，壓低聲音道：“一會我進屋了你偷偷吃，葉無咎和我在屋裡，他發現不了。”

沈維對零食的興趣其實不大，但看着沈寂然幫他打掩護的樣子，他問道：“您這是在哪買的？”

“高速服務區有個超市，我看着買了幾樣。”沈寂然說。

“我進屋了，”沈寂然站起身，“你挑喜歡的吃，明天帶你去下館子。”

沈維：“好。”

沈寂然臨進卧室前又轉過身，食指壓在嘴唇上，一本正經地對沈維比劃了一下。

——

半小時後，卧室裡。

沈寂然洗完澡換完衣服，就趴在一床暄軟的棉被上，看葉無咎換衣服。

葉無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在衣櫃前翻找了一會，拿出一件沈寂然給他買的睡衣套在身上，道：“那孩子不一定喜歡這些，未必會吃。”

“我知道。”沈寂然說，“本也不是一定要他吃的，那孩子心細，有點敏感，我們不帶他，他會多心，覺得自己多餘、是累贅，給他買點什麼道歉，擺個态度，他就會知道我們隻是這次不方便帶他。”

葉無咎：“你知道他不一定吃，你還在超市挑了那麼久？”

“他不吃我吃啊，”沈寂然說，“我挑的都是我愛吃的。”

“那你剛才讓他偷偷吃？”葉無咎坐到床邊，沈寂然不給他讓地方，他便動手将人抱到一邊。

沈寂然被他卷到了被子裡，悶悶地回答：“這不是哄他嗎？通常來講，老人特意給小輩買了吃的，而且煞有介事地讓他‘偷偷吃’，小輩就算不喜歡吃也會覺得老人用心了，而且很在乎他。”

葉無咎：“但是沒有老人會和孩子搶吃的。”

沈寂然啧了一聲，他把自己腦袋從被裡剝出來，抓着被子邊緣道：“我又不老，再說你不是和我一個年紀嗎？”

葉無咎又伸手把他包回被裡，而後摟進懷中。

客廳裡，沈維舒心地躺在沙發上。

就像沈寂然所說，他并不是在意沈寂然出門不帶他，隻是他從小家裡人就看不上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要被否定，所以心思敏感些，怕被人當做累贅。

眼下他不再多心，沒一會就睡過去了。

“沈寂然，”葉無咎問，“今天在屋裡的時候你們說了什麼？”

沈寂然快要睡着了，半夢半醒間模糊地回答：“她說子玄給我留了話，告訴我元氣聚集之地，可能是知道我會失憶，怕我把正經事忘了吧……”

他的呼吸漸漸均勻了，葉無咎沒有再出聲說話。

衣櫃裡挂着沈寂然白天穿過的衣服，兜裡隻剩下一張字條，上面寫着謝向竹的電話号碼。

客廳的垃圾桶中，散落着紙片的碎屑殘骸。

沈寂然并沒有睡着，白天老人給他塞的紙條讓他難得地失眠了。

不是每一個死去的人都能走上輪回路去往生的，生前為惡者，死亡并非一了百了，造下的孽、犯下的罪都是要還的。來世不得好死，或是再不能為人，又或者像一些書裡說的那樣，要下油鍋，下十八層地獄，誰知道具體是怎樣呢？活着的人不知道，死了的也無從開口。

總之是善惡終有報，不然要天道是幹什麼用的？

這些為惡之人也知道自己要遭報應，于是便不想走了，畢竟接下來的日子要比死亡還難受。其中有人受不了，想要自殺，想要徹底消散于世，可是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是無法讓魂魄也消失的。

所以他們想找到負責送魂魄往生的人。

可世上已經沒有歸魂人了，原先的那些除了沈寂然這麼一個半死不活的在棺材裡之外也都死了個幹淨。

沒人能幫他們，他們又無論如何也不肯走，最終成了厲鬼，流往四處傷人作亂。

沈寂然本以為自己當真是一覺睡了一千年，但字條上隐晦地寫着，他幾百年前醒過一次，用魂魄将那些厲鬼鎖住了，至于他蘇醒之後魂魄有損、分魂時承受不住也都是這個緣故，并非是一千年前發生過什麼傷了他的魂魄。

黑夜如潮水，緩緩包裹住每一個異鄉的魂魄，窗外偶爾有車輛呼嘯而過，車燈會短暫地照亮天花闆，又隐匿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