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暖閣裡,朱翊甯泡在散發着松木香的浴桶中,聽着外間顧清禾與仆婦們交代膳食的聲音,心中一片熨帖。自她有孕後,府中瑣事料理得愈發妥帖,連他愛吃的鲈魚燴山藥,都特意交代廚子去了刺。
“王爺,該用膳了。”紗帳外傳來顧清禾的聲音,帶着幾分軟糯的笑意。他披上墨綠纏枝蓮紋棉袍走出來,隻見桌上擺着六菜一湯,皆是他素日愛吃的,連那碟醬牛肉,都切得方方正正——正是他在軍中時養成的習慣。
“快坐下。”見她還要親自布菜,朱翊甯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指尖,“冬日水冷,這些事讓丫頭們做便是。”
顧清禾乖乖地在他身側坐下,看着他夾起一筷子翡翠豆腐送入口中,忽然想起什麼:“對了,臣妾讓人在王爺書房添了炭盆,又新糊了窗紙。夜裡若要批公文,也不至于凍着。”
朱翊甯擡眸,隻見她眼中映着燭火,亮晶晶的像浸了蜜。想起前幾日在鳳陽收到的家書,每一頁都寫滿了家長裡短,連府裡的梅樹開了幾朵花都要細細說與他聽。這樣的溫柔體貼,比之朝堂上的波谲雲詭,更讓他覺得心安。
用過午膳,顧清禾見他眼底微有青黑,便輕聲提議:“王爺趕了幾日的路,不如歇會兒?臣妾讓人在暖炕上備了熏籠,暖和得很。”
朱翊甯本想推辭,卻見她已親手鋪好了衾被,發絲間還沾着方才布菜時不小心蹭到的香料氣息。心中一軟,便由着她替自己解了外袍,躺到暖炕上。
“要不要臣妾替王爺捏捏頭?”顧清禾跪在炕邊,指尖輕輕按揉他的太陽穴。溫熱的觸感傳來,朱翊甯隻覺連日來的疲憊漸漸消散,恍惚間竟聽見她在耳邊輕輕說道:“清禾别的不會,隻知道王爺在外辛勞,回來總要讓您覺着舒心些。”
望着她低垂的睫毛,朱翊甯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暖閣裡的炭火燒得正旺,将兩人的身影映在糊着米紙的窗上,像幅工筆畫般柔和。他忽然想起成婚那日,她穿着大紅婚服跪在喜帳裡,也是這樣乖順的模樣,卻在掀起蓋頭時,用一雙明眸望住他,讓他從此再也移不開眼。
“這般聽話,倒讓爺舍不得苛責了。”他低笑一聲,指尖劃過她的掌心。
顧清禾望着他眼底的寵溺,心中暗喜。她早知這位王爺面冷心熱,便偏要在他面前做個軟軟糯糯的小妻子,讓他疼到心尖上。指尖輕輕回握住他的手,她輕聲道:“王爺若喜歡,清禾便一直這麼聽話。”
雪還在下,暖閣裡卻一片暖意融融。窗外的梅枝上落滿白雪,卻擋不住那縷幽幽梅香,正如有些情分,在寒冬裡悄悄紮根,終将在春日綻放出最動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