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讓陳太醫再開些滋補的方子。”他忽然開口,“你瞧着比從前瘦了,可别隻顧着操心爺,忘了自己身子。”
顧清禾偷笑,指尖悄悄勾住他腰間的玉帶。她早知這位王爺面冷心熱,偏要在他面前裝出幾分嬌弱,好讓他多些心疼。想起方才午睡時,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替她掖被角,定是他剛回來時做的——這樣的細心,若不乘勢多讨些關懷,豈不可惜?
“王爺若心疼臣妾,便多陪陪臣妾。”她仰頭望着他,眼尾微微上挑,像隻撒嬌的小獸,“别總悶在書房批公文,府裡的臘梅開得正好,明日陪臣妾去花園走走?”
朱翊甯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初見時的場景。那是在宮宴上,她穿着鵝黃纏枝蓮紋襦裙,站在梅樹下替母妃折花,發間落着幾片花瓣卻不自知。彼時他隻道是個尋常貴女,卻不想婚後才發現,她藏着滿肚子的小機靈,偏又裝得天真爛漫。
“好,都依你。”他應下時,窗外忽然飄起細雪。暖閣的窗紙上映着兩團交疊的影子,他替她攏了攏披風,指尖觸到她小腹時,忽然輕聲道:“若這孩子是個女兒,便叫她‘念初’如何?取‘念初見’之意。”
顧清禾怔住。她從未想過他會親自為孩子取名,且這般用心。鼻尖忽然發酸,想起這兩個月獨守空房的委屈,想起孕吐時無人在側的孤單,卻在他回來後化作繞指柔。原來有些情分,真的會在離别與等待中悄然生根。
“好。”她輕聲應下,忽然聽見窗外傳來腳步聲。映雪在廊下輕聲道:“王妃,側妃武氏差人送了新制的桂花膏來,說對孕吐有益。”
朱翊甯眉峰微蹙。武氏是她入門前納的側妃,素日最是安分,卻在他離府時屢屢送些滋補品。顧清禾懷孕後,府裡的胭脂水粉、膳食補藥便沒斷過,明面上是關懷,暗地裡卻不知藏着什麼心思。
“替我謝過武側妃。”顧清禾朝窗外吩咐,指尖輕輕捏了捏朱翊甯的掌心。她早知武氏與楊氏、秦氏暗中較勁,卻懶得理會——如今有王爺在身邊,便是最好的護身符。
待映雪退下,朱翊甯忽然低頭咬住她耳垂:“倒是忘了,府裡還有幾房側妃候着。”語氣裡帶着幾分促狹,“明日要不要宣她們來請安?”
顧清禾擡頭望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明白他是在逗自己。指尖戳了戳他胸前的狐裘:“王爺若喜歡熱鬧,臣妾自然遵命。隻是陳太醫說,孕婦不宜勞神……”尾音拖得老長,眼尾卻含着狡黠。
朱翊甯低笑出聲,忽然将她攔腰抱起。暖被滑落,露出她月白中衣下隐約的身形,小腹的弧度讓他動作一頓,終究隻是将她放在圈椅上,自己則在她身側坐下:“罷了,爺如今隻願對着你。”
暮色漸濃時,顧清禾靠在他肩上翻看《詩經》,指尖劃過“關關雎鸠,在河之洲”時,忽然聽見他輕聲道:“當年在宮宴上初見你,便覺得這女子該是爺的妻。”
她擡頭,見他望着窗上的雪影,神情難得地柔和。原來有些話,總要在離别後才說得出口。指尖悄悄覆上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她忽然覺得,這漫漫長冬,因着身邊人的溫度,竟也變得可愛起來。
雪越下越大,暖閣外的燈籠次第亮起,将滿地白雪映得通紅。顧清禾聽着他均勻的呼吸,忽然想起方才摸肚子時,他掌心的繭子蹭得她發癢——那是常年握筆批公文、騎馬練箭留下的印記。這樣的手,此刻正溫柔地護着她和孩子,讓她忽然覺得,這世間最動人的情話,從來不是海誓山盟,而是有人願在寒冬裡,為你守住一盞暖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