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朝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對,隻是将脊背挺得筆直,專心吃着飯,不發一語。
吃完飯回到吟蘭苑,陳捕頭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一見到宋準走近,立刻迎上去問:“宋縣尉,您去哪了?我是一通好找啊!”
“香料鋪子那邊可問出些眉目了?”
陳捕頭看了一眼宋準身邊的令狐朝,又看看宋準,沒說話,宋準一看便知他是什麼意思,道:“你直說便是,指引去香料鋪子的線索都是令狐仵作查出的,現在還要避開他不成?”
“哎,是…是。”陳捕頭點頭,這才接着說,“有人曾在昨日傍晚見過香料鋪子的馬車往老碼頭去了,車上看起來拉着不少東西。”
“就這些?”宋準問道。
陳捕頭撓撓頭,說:“香料鋪子的進出貨記檔也查了,并無不妥,都是些西域的香料草藥什麼的,也有咱們本土的。”
宋準歎了口氣,轉頭問令狐朝:“令狐兄怎麼看?”
“用眼睛看。”令狐朝飛快地翻着他的記簿,翻到他配出的毒藥的成分拿給陳捕頭道:“最近的記檔裡可有這幾味藥?”
陳捕頭看了看,指着被令狐朝圈起來的那幾味藥飛快點頭:“有!有!就是這些!”
西斜的陽光發白,周圍的雲也灰黃蒼白,天邊一聲春雷響過,天上便飄起了蒙蒙細雨。街上的攤販都開始收拾東西,行人匆匆路過,宋準伸手,幾絲雨落在手掌上,便對陳捕頭說:“今日大家也辛苦了,這就放值吧。留幾人在此處看守便可。”
“遵命!”陳捕頭領命離開了,令狐朝打了個哈欠:“啊…我想去停屍房一趟,老鸨的屍體,可能有我之前沒發現的痕迹。”
“什麼?!”宋準大驚,睜大眼瞧他,“什麼痕迹?令狐兄怎麼方才不說?”
“别管了,去驗了就知道了,你的馬在哪兒?帶我去縣衙。”令狐朝拍拍宋準的後背,自顧自往外走,宋準連忙追上,在門口拴馬樁牽了馬,帶着令狐朝趕回縣衙去。
下了馬,令狐朝三步并兩步跑到停屍房,焚了藥草就開始在老鸨後腦發間摸索,果然摸到了一根極細的銀針,将其抽出,正好一寸長,和破船上那枚玉蟬所射出的銀針别無二緻。
宋準這時也走近了,從懷中摸出那個小木盒,拔出蓋子上的銀針,果然是一模一樣的,老鸨此前手中所握的那一枚玉蟬也和這枚玉蟬相同。
“所以,老鸨不僅被下了毒,還被用了暗器?下手的難道是兩撥人?”宋準不禁問道。
“她得罪了不少人啊…”令狐朝也喃喃,話音剛落,就聽頭頂傳來一聲嗤笑,二人立刻擡頭望去,隻見一黑衣人坐在房梁上看着他們,他并未蒙面,那張臉雌雄莫辨,極其俊美。
“你是何人!膽敢夜闖縣衙!”宋準拔出短刀直指向那人,又伸手将令狐朝護在自己身後。
黑衣人極其輕巧地跳下來,落地竟無半點兒聲音,像貓,像鬼魅。
他起身,緩緩開口,那聲音也極輕:“宋縣尉,上次有東西落在了您手上,我是來取回的。”
“什麼東西?”宋準問完這句,卻立刻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那身形,他說話的語氣和聲音,就是殺了古董商,又在櫃坊刺傷自己的人,那塊刻着“鬼樊”的腰牌,正是他所有。
黑衣人勾唇笑了笑,一歪頭,緩緩地說:“在下鬼樊樓樓主,柳晏。宋縣尉,今後我們還多的是見面的機會。”
令狐朝看着自稱柳晏的黑衣人,沉聲道:“呵,長本事了。”
宋準心中一驚,下意識回頭看他,就被他伸手把頭扭了過去,很快地在耳邊小聲說了句:“别看我!”
柳晏伸出手,沒有回應令狐朝的話,隻是還用那種沒有任何感情的語氣說道:“我的腰牌,還請縣尉物歸原主。這樁案子很快就會了結,我說過,你們最好不要查下去,對你們沒有好處。”
“你說那東西是你的,你有什麼證據?本縣尉所繳此案證物,憑何要交予你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柳晏走近了些,雙手撐在一張停屍床上,壓低了聲音說:“就憑…我是你今後的頭等功。”
“宋縣尉!宋縣尉可在裡面嗎?”外面有衙役在叫着,宋準和令狐朝皆側頭看向門口,再回頭時,柳晏已經不見了,連房梁上也空空如也。
“何事?”宋準收起了短刀,問道。
衙役小跑進來,行了個禮:“宋縣尉,縣令請您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