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經漸漸暗了,西邊的雲霞染上了紫灰色,一行捕快跟在宋準後面,往城南的染坊巷去。
在臨安城裡,許多做手工業的人家都會選擇聚居在一坊,于是便有了染坊巷、織錦紡、扇子巷、打鐵坊這樣的地方,若要買相應的東西,可以直接去這樣的坊中挑選,樣式又多,價格也實惠。
這個時候,巷子裡的店鋪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關門了,宋準拿出畫像問一家鋪子門口正在收拾東西的男人:“店家,您可知道這孩子是誰家的嗎?大概五六歲的樣子。”
男人湊近那畫像看了看,露出疑惑的神情:“呃…看着面生啊,這附近的孩子我都認得,這不是我們這兒的孩子吧。”
“好,多謝了。”宋準收起畫像,又問了好幾家,都得到了類似的回答,難道這孩子真不是這兒的?
一路問到巷子盡頭,還沒有找到認識這孩子的人,陳捕頭忽然說了句:“不會是令狐仵作驗錯了吧……”
“不會,我相信他的判斷,一定是還有什麼東西我們沒注意到。”宋準搖搖頭,不知道什時候皺起了眉頭,究竟是哪一步不對?
這時從邊上一條窄弄堂裡竄出來幾個追逐嬉打的孩子,跑過宋準一行人身邊,宋準立刻叫道:“孩子們,孩子們來一下。”
那幾個孩子停了下來,看到是官府的人,都愣愣定在原地不敢動彈,宋準從身上摸出幾塊饴糖來,給孩子們分了,他們才放松了警惕。
宋準展開畫像柔聲問:“孩子們,你們有沒有見過她?知道她是誰家的嗎?”
為首的一個大一點的小男孩兒看了看這畫像,咬着糖塊兒含糊不清地說:“我見過她!前幾日,我去給阿娘送飯時,她在織坊的柴房裡往外看,我還過去跟她說話了呢。”
“你們都說什麼了?”
那孩子咽了口唾沫,說:“我問她為什麼在柴房裡,要不要出來玩兒,她還沒說話,我就被阿娘拉走了,阿娘不讓我跟她說話。”
“好孩子,能帶我去你家找你阿娘問個話嗎?”宋準說。
“可以啊,但是阿娘這時候怕還沒下工呢,我帶你去織坊找她。”那孩子很是熱情,三兩句話就跟宋準混熟,拉着他的手就要帶他去織坊,宋準跟着他七拐八拐,到了一處不起眼的小院門口。
“阿娘!阿娘!有一個官老爺想問你幾句話!”那孩子一進院子就大喊,不多時從旁邊的屋裡出來一個婦人,穿着普通的灰色窄襦和長裙,對着那孩子說:“瞎喊什麼呢蓮哥兒,哪兒來的什麼官老爺。”
被喚作蓮哥兒的孩子指指門口,那婦人看過來,宋準向她微微一颔首,她看清了他身上的縣尉服制,立刻走近了行禮:“民婦李三娘見過縣尉。”
“您先起來吧,我是想問問您,是否見過這個孩子。”宋準将畫像展開遞給她,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生怕遺漏哪些細節。
李三娘接過畫像,倒是沒做任何隐瞞似的答道:“這孩子前幾日是在織坊,但已經被她的家人接走了。”
“嗯?那您可知道她家在何處?”
“這…民婦不知,這孩子是坊主帶回來的,瞧着似乎是坊主的親戚,我們便也沒多問。”
宋準看着她的臉,看不出任何閃躲或者逃避的神色,應該沒有撒謊,于是宋準便叫她将坊主叫來,她卻說:“坊主半月前離開了,說要回鄉一段時日,現下還沒回來呢。”
“坊中沒一個人知道坊主家鄉在哪嗎?”宋準問,他此時已經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但說不清道不明的,也不好因此強行帶人回衙門去,況且還有孩子在。
李三娘搖搖頭:“從未聽坊主提起過,但坊主說話并不是臨安口音,聽着有些像是蘇州那邊的,不過民婦也未曾去過蘇州,隻是聽旁人說的。”
“好,多謝你了。這幾日下雨河道漲水,别讓孩子去河邊玩。”宋準道。
“是,多謝縣尉關懷。”李三娘點點頭,招手把蓮哥兒叫來,“向縣尉行禮。”
蓮哥兒十分乖巧地一作揖:“多謝縣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