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我走一趟,有案子需要你出面。”宋準做出嚴肅的模樣,又低頭摸出兩文錢對蓮哥兒說,“玩兒去吧,給你的跑路費。”
說完他帶着柳晏轉身離開往醫館去,見遠離了染坊巷,他才說:“令狐兄自己試藥,把自己藥倒了,現在還在醫館昏迷不醒。不過你别擔心,已經施了針,好轉了許多,我才放心來找你。”
“什麼?!”柳晏大喊一聲,周圍一些路人紛紛看了過來,他尴尬地對那些路人笑笑,又壓低了聲音說,“不是,怎麼會這樣?他好端端的自己試什麼藥啊?還有你身上衣服怎麼都是濕的?”
宋準加快了腳步,跟他說:“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自己試藥,我早上抓到了那個女童的父親,正準備去和他一起去織坊把你喚回來,結果敲門半天沒人應,我就從水裡上了他的船尾,從後門進去的,才發現他已經倒在地上了。”
“啧,晦言到底是在搞什麼啊!”柳晏嘴上抱怨着,眼裡卻盈滿了淚水,還覺得不夠快,直接跑了起來。
“哎!别跑!你現在扮成姑娘,在街上跑不成體統!要遭人诟病的!”宋準追在後面說着。
“去他爹的,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柳晏罵了一句,又加快了步子。
進了醫館,柳晏逮住女醫就問:“那個試藥把自己藥倒的人呢?他怎麼樣了?”
女醫指了指屏風後面,說:“施過針也吃過藥了,已經無大礙,隻是他身弱,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
柳晏聞言直接竄到屏風後面,看到躺在診榻上的令狐朝,眼淚再也止不住,撲到他身邊緊緊握住了他瘦得骨節分明的手。
“稚言,稚言,别太擔心,會醒過來的。”宋準也趕到了,走到了他們身邊,輕輕拍了拍柳晏的背。
令狐朝靜靜地躺在那兒,面色已經紅潤起來,呼吸平穩,就像隻是睡着了一樣,柳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死腦筋,幹什麼非要自己試啊,跟我說我來試不行嗎?明知道自己身子弱,還要幹這樣冒險的事。”
令狐朝的眼皮動了動,睫毛輕顫了幾下,柳晏瞧見了,立刻向外面喊道:“大夫!大夫!快來看看,他是不是要醒了!他動了!”
女醫聞言進來,探了探他的脈,說:“應是快要醒了,你們跟他說說話,聽到熟人的聲音,會醒得快些。”
“好…好,多謝大夫了!”柳晏的兩行淚又流下來了,緊緊握住令狐朝的那隻手,看着他說,“晦言,我給你唱歌聽好不好?你聽到了就快醒來,别再讓我擔心了,你要是死了,我追到黃泉也要把你追回來。”
他開始用契丹語唱着一首歌,聲音有些哽咽,曲子也斷斷續續的,唱了一首接着一首,唱完了一遍又再唱一遍,歌聲如泣如訴,聽得宋準心頭也酸了起來。
又過了不知多久,令狐朝被柳晏握緊的那隻手動了動,柳晏一驚,立刻将那隻手握得更緊,擡頭對宋準說:“惟衡!他動了!他動了!”
宋準也立刻俯下身去看,令狐朝皺了皺眉,睫毛再一次顫動起來,好像是想要用力睜開眼,見狀,宋準立刻說道:“令狐兄,我們都在呢。”
一片混沌的意識裡,令狐朝聽到了渺遠天邊傳來的歌聲,他向那歌聲追去,虛無的世界裡看不到盡頭,跑不到盡頭,感覺自己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不斷地升高,升高,快要離開屋檐了。
“砰!”整個人從高處墜落下來,腿用力蹬了一下,瞬間驚醒,睜開了眼睛。
陌生的環境,視野裡,兩個很熟悉的人,他們又是誰?是宋準和柳晏嗎?
說不出話來。
“晦言!晦言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柳晏非常急切地問他,他想回答,卻張不開嘴,隻能那樣看着他。
晦言?是在叫自己嗎?這兒又是哪裡?這兒不是自己的家,嘴裡有什麼很苦的味道。
宋準走上前去對他說:“令狐兄,你還記得什麼嗎?你試了藥,陷入幻覺裡暈倒了,這裡是醫館,我把你帶來的。”
試藥?試什麼藥?對了,好像是這樣,試了藥,記錄了劑量,然後就……
天旋地轉一般的暈眩,令狐朝又閉上眼,眉頭緊蹙,聽見二人在喚他的名字,卻作不出任何反應,手腳都無力動作,有溫熱的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鼻尖嗅到了薄荷腦的味道,再睜眼,眼前終于清明了起來。
看着眼前兩張無比焦急的臉,他艱難地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地問:“我…我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