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準将耳朵貼在了門上仔細聽着裡面的動靜,似乎能聽到令狐朝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不會是暈倒了吧?”宋準嘀咕了一句,令狐朝自從前受過重傷之後一向都有些體弱,再加上作息也不規律,很可能會突發疾病。
門是從裡面鎖上的,破門而入不太現實,船尾進屋的門是一直開着的,但船尾距離岸邊又遠,要過去隻能先下水,猶豫了一下,宋準還是躍入了水中。
爬上船尾,打開門進去,就看見令狐朝隻穿着裡衣倒在榻邊,身子蜷縮着,宋準吓得立刻過去将他扶起,才看到他緊皺着眉頭,額上一層細密的汗珠,呼吸很不平穩,身子還不時顫抖。
“令狐兄!令狐兄!你還好嗎?”宋準輕輕晃了晃他的身體,毫無反應,看了看周圍,找到他的外衣替他穿上,把他背出了船艙,立刻就向醫館奔去。
令狐朝身量極輕,隔着幾層衣裳都能感覺到他分明的肋骨,颠簸之下硌得後背都有些疼。
到了醫館,女醫見令狐朝此狀,也是一驚,讓宋準把他放在診榻上,翻開眼皮看了看他雙眼的狀态,又探了脈,問宋準:“他暈倒之前都吃過什麼東西?”
“這…我也不知道啊,剛去他家的時候,他就已經倒在地上了。”宋準搖了搖頭,又問,“大夫,他這情況嚴重嗎?還能醒過來嗎?”
話音剛落,令狐朝在診榻上又開始顫抖起來,兩手也握緊了拳頭,呼吸急促。
“大夫!他這是怎麼了?”宋準跑到榻邊握住了令狐朝的手,十分急切地問那女醫。
女醫的眉頭也皺起了,說:“看他的脈相并無大礙,但他似乎是誤食了什麼能緻幻的東西,現在的狀态,你可以理解為在噩夢裡,但是不能像噩夢一般能随時醒過來。”
宋準看着他的臉,那張平日裡總是平靜如水的臉,現在卻是無比痛苦的模樣。
“不可能會誤食啊!他是懂藥理和毒理的,怎麼會……”說到這裡,宋準突然想明白了什麼,令狐朝精通這些,怎麼會誤食,隻可能是他故意食用的。
他為什麼要給自己下藥?
宋準看着女醫,對她說:“還請大夫先穩定一下他的狀況,我先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女醫應道:“好。”
令狐朝在做這些之前,一定會在記簿上記錄的,方才自己急着帶他去醫館,沒有注意他桌上那堆雜物裡都是什麼,而他的記簿之類一定就在那桌上放着。
進了船屋裡,桌上果然放着他的記簿和幾包打開的藥粉。
翻開的記簿用鎮紙壓着,上面寫着“曼陀羅”、“苦艾草”,還有一些意義不明的“二三四五”什麼的寫在下面,筆畫有些歪歪扭扭的。
旁邊打開的藥粉上有用藥匙挖走一部分的痕迹,邊上還灑了一些,難道說令狐朝是在自己試藥?
容不得他想太多,包好了那幾包藥粉,拿上記簿,也顧不得身上衣服還是潮乎乎的,方才在太陽地裡跑了幾趟,已經不再滴水了。
一路上不敢耽擱,跑回醫館,女醫正在施針,令狐朝的臉色看着已經好了很多,宋準把那兩包藥粉遞給女醫,說:“他多半是用了這些,應該是曼陀羅和苦艾草。”
女醫接過了那兩包藥粉查看,點點頭道:“知道用了什麼藥,解起來就快多了。方才我已經施針穩定了他的狀況,這毒不難解,你稍等片刻。”
銀針刺入委中穴,神門穴與聽宮穴,不多時,令狐朝緊皺的眉頭就漸漸舒展了,盜汗的症狀也有所緩解,女醫又煎好了一副藥端來,讓宋準給他灌下去。
起初用勺子喂,喝進去一些又會吐出來,女醫看了看說無妨,不管喝下去多少,那一碗藥要喂完。
于是宋準便依她所言,慢慢地将那碗藥都給他喂了下去,見他還是未轉醒,想着這事兒不能不通知柳晏,就把令狐朝托付給了女醫,自己又趕去織坊找柳晏。
他在石橋邊上看到了李三娘的兒子蓮哥兒,便喚他過來,讓他去織坊找一個叫小蠻的姑娘來,蓮哥兒問:“縣尉大人為何不自己去?”
宋準蹲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孩子别對什麼都那麼好奇,你去找她,就說,有人在石橋邊等她。”
蓮哥兒一蹦一跳地跑走了,不一會兒,他就帶着小蠻過來了,小蠻看見宋準,問道:“縣尉找民女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