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朝隻是搖搖頭,讓他去問柳晏。
柳晏思索半天,說:“他也是這兩年才當上丞相的吧,據說是原先北方門閥家的子弟,考的鎖廳試入了仕途,一路高升啊,啧啧啧,這樣的人,想必又聰慧,又會做人,少說也得八百個心眼子。”
柳晏的話讓他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生怕到時候哪句話說錯了便人頭點地,但好在不用見皇帝,隻是在丞相府述職,隻見丞相一人。
從前師從衛誠之時,他也遠遠瞧見過當時的丞相,隻知道是個幹瘦的老頭兒,笑起來讓人害怕,這個李丞相聽柳晏的描述,似乎年歲不大,不知是不是如前任丞相一般駭人。
跟着丞相府的侍從前往谒舍,侍從說:“丞相此時還在見客,請宋縣尉在谒舍稍候片刻,随後會有人來請您過去。”
“多謝。”宋準向侍從道謝,十分拘謹地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谒舍裡的布局,心砰砰直跳,口幹舌燥的,卻也不敢去倒水喝。
就這麼坐等了近半個時辰,終于才有人來叫他,立刻起身正了正衣冠,理好了袖子,跟随侍從前去會客室。
進門時逆着光,李丞相坐在正中的案前,宋準看不清他的模樣,身體比腦子先一步行動,跪下行了大禮:“下官臨安縣縣尉宋準,見過丞相大人。”
“免禮。”李丞相說,“不必過于拘禮,今日本相叫你來此是聽聞你破案有功,是以嘉獎之意,若這麼戰戰兢兢的,傳出去以為我李某人是不好相與之人呢,啊。”
李丞相的話中帶着笑意,宋準這才敢起身擡頭看他一眼,隻一眼,便覺得此人有些面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想要仔細再瞧瞧,卻又不太敢。
李丞相向側面一伸手道:“宋縣尉請坐,莫要拘束。瞧着宋縣尉似乎年歲不大?”
“是,下官時年二十三,是今年才上任的。”
“哦?真是年少有為啊,祖籍是哪兒的?在臨安可還住的慣?”
“回丞相的話,下官祖籍在揚州廣陵,臨安縣令對臣照顧有加,同僚也都是好相與的,自然也住的慣。”
李丞相聞言笑了,宋準看着他的眼睛,總覺得熟悉,好像從前在老師身邊時見過似的,難道是老師的同僚?
正當宋準緊張得有些神遊之時,李丞相又說:“此次你偵破孩童拐賣一案功勞不小,主張創辦的慈幼局也是惠民利民的仁政,聖上聽聞龍心甚悅,本欲給你升官加爵,但鑒于你資曆尚淺,恐難服衆,便先以金帛田宅嘉獎,往後的俸祿也會再提一提。”
宋準聞言立刻起身行禮:“微臣多謝聖恩,也多謝丞相替下官思慮周全,下官萬分感激。”
“好了,我也沒什麼别的事兒了,路途遙遠,今日你便先回去吧,往後你我還有的是見面的機會。”李丞相喚來了侍從送他離開,宋準再次跪下行了大禮,跟随侍從離開了丞相府。
直到回到了他如今的宅子裡,心裡才有了實感,李丞相看起來并不太像是會有八百個心眼子的人,反而有些親切。
如今他的功績已被丞相賞識,離為老師平反又更近了一步,想到這裡,宋準又對着衛誠的排位磕了三個響頭,将三炷香插在了香爐内。
朝廷賜的這宅子并不大,畢竟他隻是九品官員,不能逾制。
不過這宅子雖小,卻也是五髒俱全,院子裡還有一小塊地,可以用來種些什麼,令狐朝十分不客氣地種上了蒼術和艾草,說他驗屍用得上,宋準便也随他去。
柳晏近些日子迷上了去茶館聽書,原本是看熱鬧般去聽說書先生講宋準的事迹的,宋準的事迹講完了,又開始講天南海北的奇聞逸事,他便被迷住了,不但自己天天泡在茶館裡,還要拉上令狐朝和宋準一同去聽。
“你們不知道,那日說的那個靈貓的故事,還有昨日說的皇城司裡的事兒,可都太有趣兒了,不聽簡直是暴殄天物,诶呀,說書這玩意兒到底是誰發明的呢。”
令狐朝和宋準已經坐在了茶館裡,柳晏還在喋喋不休地叨叨叨,宋準問他:“之前我說要請你去醉歡樓吃飯,你也不去了?”
“哎,吃飯什麼時候不能吃,錯過了哪日的書,往後再想聽可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他拿起一塊糕點嚼嚼嚼,說書人一拍枕木,他便立刻噤了聲,全神貫注地聽起來。